跟新疆和内蒙古见识过的烤全羊相比,马陆“香木香羊”显得不太“全”:人家推出来的烤全羊,那可是个整羊啊,至少在外表上,从头到尾,一个零件不缺;有模有样地摆成一个跪坐的姿态;还在身体上做着各种妆容……而“香木香羊”的烤全羊则像被“凌迟”成“有尾无首”的模样;而且被“腰斩”成大卸两爿;身体里所有器官几乎已被“清理”,内部结构一览无余,……
这样的烤全羊还算是“烤全羊”吗?
当然算!
新疆或内蒙古的烤全羊,卖点在于外表漂亮,但就实用性而言,“香木香羊”或更胜一筹——相信大多数人对整只羊头之类的兴趣并不大,“香木香羊”则把这部分的“冗物”去除,虽然“看点”少了,“对胃口”的福利却在无形中得到提升、强化。
其实,对于真正喜好羊肉的老饕来说,形式倒不是最重要的。
在我看来,到这里(香木香羊)就餐所面临的风险,不是味道的好坏,单调才是不惮路远、慕名前来品尝的人的大敌。须知,纯粹凭一味烤全羊作为吸引、拉动消费的全部手段,这在新疆和内蒙古等以清真食品为主的地区都极为罕见呢。“香木香羊”敢于“逆袭”,总有它的制胜法宝。
对于烤全羊,我毕竟远远不够拥趸的程度。我只是觉得这里的烤全羊比上佳的羊肉串吃起来带劲。恰好那天店里的生意远没到爆棚的程度,店经理有空,使我有机会向他了解一点入门知识,得到的关键词如下(括号内文字系作者综合各种信源进行补注)——
选用宁夏盐池地区的滩羊羊羔(按:盐池被确定为滩羊种质资源核心保护区。滩羊的特点是肉质细嫩,脂肪分布均匀,膻味小);幼嫩(按:用于烤全羊的滩羊生长期为三个月,三十五斤左右);烤制过程繁复(按:经过28道工序,用苹果果木木炭慢烤3个多小时,外酥里嫩);麻辣鲜香(以宁夏特产的36味中草药秘制的作料)……
实际上,上述这些,对于普通食客来说难以形成概念。以我的经验推之,其长处在于:一、现烤现吃,保持恰到好处的温度;二、滋味尖锐,充分发挥羊肉和作料糅和所产的口感厚度;三、分解便利,由于烧烤到位(标志是酥嫩)以致不用借助工具就能降低撕扯难度。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烤全羊,烧烤时四肢被铁丝捆绑在烤架上,身子平铺;上桌时半爿羊也平摊在长方形托盘上,下面亦由果木木炭烘煨。此举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受热均匀,烤制到位,
我闻所未闻的吃法,是店经理教给我们的所谓“七步法”:一扯皮;二扯蛋;三里脊;四尾巴;五腿肉;六胸脯;七脊髓。只有按照这个程序,才能得到最美好的享受。
我想,此法对于“香木香羊”酥香型烤全羊是有效的,其他呢?恐怕未必奏效,比如我在新疆、内蒙古吃到的烤全羊,无论分解还是割取,都不那么游刃有余。
著名的“满汉全席”里收罗了不少羊肉吃法,似乎并没有给烤全羊安排一个位置。可是,2015年举行的“首届满汉全席走向民间全国烹饪大赛”的一等奖,却是由新疆烤全羊夺得的。这至少说明在新疆菜或内蒙古菜参与的新概念满汉全席中,烤全羊被重新挖掘!
这是应得的。一席美味的烤全羊,其烹饪过程之缜密繁复,无耐心者绝不能自始至终地领受。
现在的平头百姓,只要肯花钱,品尝烤全羊是不成问题的。而这在古代则决无可能。烤全羊基本上是王公贵胄的专利。
元朝有个宫廷御宴叫“诈马宴”,烤全羊是御宴上不可或缺的大菜。所谓诈马宴,是蒙古族餐饮中以分食整畜(以羊为主)的大中型宴(诈马亦可能指乘骑装饰华丽的马前去赴宴),有蒙古族第一宴之称。蒙古学者阿勒坦噶塔在《达斡尔蒙古考》中说:“餐品至尊,未有过于乌查者。”乌查者,烤全羊也。
据记载,“诈马宴”开席,先要上烤好的整羊。烤全羊去其角、蹄,在大铜盘或大木盘内做成卧式,羊颈系着红绸,朝最尊位而献,司仪唱起古老的《全羊赞》(现在部分地区还保留着吃烤全羊前要念规定的祝词的风俗及各种仪式)……
烤全羊如今越来越多地被坊间接受、推广、享用,形成一种有规格有品位的美食活动。前些年,四川某地4000人一起吃掉了200只烤全羊,被写入了吉尼斯纪录。可见喜欢吃或对烤全羊表现出兴趣的,大有人在。
《宋史·仁宗本纪》曰:宋仁宗赵祯,“宫中夜饥,思膳烧羊。”袁枚认为“烧羊”,就是五七斤的大块羊肉,放在“铁叉火上烧之”(即烤),其味道竟惹得宋仁宗起了“夜半之思”。
我虽然不是皇帝,在尝过妙不可言的烤全羊之后,那“夜半之思”当仁不让地想来就来,只可惜没有召之(实物烤全羊)即来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