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出山
连走带爬,连扛带扯,你推我拉,刚走过一半,侧面河道上方的泥土轰隆隆塌了下来——如果他刚才选择河道路线的话,这十几个人就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朱伟峰和所有人都不由一身冷汗!
当三个矿工和几个官兵们看着漫天烟尘,惊叹着朱伟峰的判断准确时,朱伟峰突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声喝道:“快走,快快!”
一路上都态度亲和的朱伟峰突然变得疾言厉色,大家都不解,但是没人来得及问为什么,这种时候领队的判断决定大家的生死。
不知怎么的,朱伟峰隐隐感到某种巨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他只能一个劲地催促大家加快速度。然而,谈何容易!赖元平由于脑部受伤严重,脊椎严重错位,必须保持平稳,但坡陡路滑,塌下来的石头泥浆一踩就会下陷。上山时,前面的官兵跪着向上爬。下山时,后面的官兵坐着用臀部往下挪。救援队员们的膝盖和臀部被山石磨得血肉模糊。
在一片被山洪冲刷后形成的淤泥地前,为了防止陷下去,四名队员跪着爬行穿过长40多米的路程;过河时,水深且急,为了保护伤员,两名战士先趟过河,用绳子拴着担架,后面8个战士护卫着同时抬起来,就这样连拖带拽地把伤员带过河。每个人的鞋子都灌满了泥沙,打了泡的脚被山石磨破,再被水一浸,每步都痛得钻心,但是没有人敢停下来,每个人都咬牙坚持尽快向前走。
直觉再次帮了大忙,前脚刚走出“鬼门关”,还没有缓口气,身后尘烟升起,回头看,一分钟前刚经过的地方已被山石掩埋。这一回,连朱伟峰在内,所有人都瘫倒在了地上。
终于脱险的三个受伤矿工再次放声痛哭,黄伯明和肖永军说:如果不是解放军来救,今天就算是洞子不垮,我们不被困死在山上,也会疯掉或者自杀。
他们说的是实话,之前,肖永军曾经爬到半山腰想逃生,但是亲眼看到进出的山路全部被塌下的山体掩埋,绝望之中他想跳崖,被黄伯明拼命喊住。后来,又等了几日,黄伯明也觉得无望了,他们真的是把遗书写好了,放在鞋垫底下,准备一死。就在这时,听见洞外有声音传来。事实上,救援小队如果再不来,就算不轻生,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两个人的伤口多日没有处理,已肿胀发亮,挤压综合征随时会发生,他们会在伤痛中痛苦地死去。
休息过后,大家都站起来,他们还不能停下,徒步走回营地肯定是不行了,必须尽快把伤员送到龙宝坪去,只有在那里,才能等到直升机救援……
“其实,找到这个赖元平后,我们的负担不仅仅是多了一个重伤员,而是巨大的心理压力。抬上担架的时候,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人还活着。可是他伤得太重了,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一路上的颠簸。”朱伟峰在后来说起过程时,这样说道。
于是,在这返回的一路上,为防止他继续睡着昏死过去,队员们轮流地呼喊赖元平的名字,喊着“你一定要坚强”“家人在等你回家”等等口号,喊得他们自己都热泪盈眶。
让我们记下进入响水沟的突击小队队员们的名字,他们是:朱伟峰(领队)、傅江华、蒋建东、王利均、王力平、杨佳铭、刘源、曾清水、周龙阳、蒋川、王亮、张俊。两名志愿者是:来自广东的李勇和来自重庆的徐晓亮。
5月20日13时50分,在山口通往龙宝坪的路口,望眼欲穿的副团长刘卫荣终于等来了朱伟峰一行。此时他们已经走了5个多小时。刘卫荣见到朱伟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可把人带回来了!
两名留守的通讯兵也亲热地围了上来,虽然仅仅只隔了5个小时,可每个人都像久别重逢。朱伟峰这才知道,坐立不安的刘卫荣每过一小时就要跑到路口去看一趟,直望到眼睛酸胀得受不了,才忧心忡忡地回来,回来后刚坐下,又跳起来奔过去看……
龙宝坪的情况比山里要好得多,这里等待着赖元平的,不仅有用旧盆子煮开的一点热米汤,有“北斗一号”通讯设备,更重要的是,有来自广州军区武汉医院的医生胡光俊和方庆,以及他们携带的急救药品。
一直游丝般飘荡在黄泉路上的赖元平,此刻终于算是靠上了生命之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