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箱藤箱,在南方多做生活品,眼下还有多少人在用?这个小竹箱分两层。打开盖子一层,竹编的屉子拿开,是另一层。上层放纸,下层放笔墨砚台,想到古时赶考的穷秀才,胳膊肘挎个考篮——早先用来放点心。
立春早已过了。一旦立春,便是又一年。我小哥属猴。国人对猴似乎有种别样的喜欢。与传统书画分不开?比如一幅画,有鹰有熊,寓意“英熊”,而画猴却与“王侯将相”本意,注定不可分开。唐宋年间的玉雕,一只猴子蹲于大象背上,意指“封猴拜相”之美。到明清时期,猴子骑在马身上蹦来跳去,“马上封猴”寓意,形象生动起来。
猴子总使人感觉急吼吼,橄榄屁股坐不牢,许是天性使然?人生苦短,想到什么赶紧,不做犹豫思想派。我哥说,废话不多,说闹就闹,少啰嗦!此为人生真正该有之气魄。
说到猴,小时兴冲冲奔去动物园,口袋里提前塞满各种小食。自己不舍得吃,喂猴子倒大方。猴子额头突出,两只眼睛间距很近——“这家伙是不是对眼儿?”
我父亲偶尔画一次猴子。很顺手,画猴子如何蹲坐,怎么抓耳搔腮,不假思索落笔,立刻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说到猴,总想到猿,小学时练习毛笔字,临摹唐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脑海中刷的一下,跳出一只猴子。有谁见过猿?
张大千曾画过多幅以猿为主题的画作。先生认为自己是黑猿转世,再者因其心中有猿。张大千养过一只猿。是什么品种?猿的双臂要比猴子长许多,二者区别在于,猿总喜欢用长手臂把自己吊在树上荡。荡来荡去。宋人就这么画猿,且多是白面黑猿。后来画家们画猿,也都喜欢让它们吊起来荡,但画猴却是另一路,使其蹲或坐,抓耳朵,挠下巴,偶尔探探脑袋。父亲最爱白石老人,大师画猴与他人不同,一只白猴,手脚却通通乌黑,举了一只很大很大的桃子。父亲临摹结束,题字——“白猿献寿”。
鲁迅先生写过太多漂亮文章,我一直记忆深刻的,是曾写到过的一只墨猴,很小很小的猴子——它平时就住在主人书案的笔筒里。在那写字或作画,即将结束,若砚台里还剩下一点点残墨,这小猴便从笔筒里跳将出来,把残墨一点一点,舔食得干干净净。猴子居然吃墨?食用完毕,倏地一跃,重新跳进笔筒去也。
我偶尔写字累了,把《鲁迅全集》翻了个遍,总幻想会跳出这么一只墨猴,一丁点儿大的小黑猴子,可以住在我的笔筒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