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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8月05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汗水里的乡愁
姚霏
  姚霏

  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此起彼伏的蝉鸣提示着难熬的热度。我带着几个研究生,背着器材,坐着地铁,穿过高楼大厦,到达了那个我熟悉的老城厢。时间仿佛从未在那里流逝。二十年前离开时是这般,如今仍然是这般。逼仄的弄堂、古老的砖房、随处堆放的废弃家具,一不小心路过一两个垃圾桶,还能闻到饭菜腐烂的臭味。连我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原来上海还有这样的地方?”“这种地方有什么好保存的,为什么不直接拆掉?”我听到身后学生们的小声议论。我不知如何解释,只能指着建筑上偶露一角的风火墙、木栅栏和石库门装饰,告诉他们这些建筑不是从来如此,它们也曾风华绝代。

  今年春天,我承接了老城厢文物口述项目。老城厢是上海之根。这个项目是想通过原住民的口述,记录老城厢文物的历史和即将消失的老城厢记忆。说实话,这个项目早该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前启动。现如今,不少了解往事的老人或已逝去或已搬离,难度很大。但我这个以史学研究为职业的“城三代”(出生在老城厢的第三代),终究有一个老城厢情结,解不开,舍不去。而有这种情结的,又何止是我?

  吴荣光局长是我们访谈的第一个对象。老局长对豫园和文庙的文物保护功不可没。当我们回溯过往,忍不住为他当年的远见送去赞扬时,他却只说了一句“我也是老城厢人啊。”八十多岁的郁家老太一口气列举了郁家老宅亟待保护的六大理由,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可气质淡然的大家闺秀说到老宅的现状,眉宇间满满都是惋惜和忧愁。“今年生了几场大病,最怕我走了之后,没有能讲郁家故事的人啦!”同样八十多的林嗣琪老师是豫园书画院的院长。这位从小受豫园周边书画氛围感染的老人自学成才。自从书画院迁入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世春堂,林老师就有一个心愿:“这个几百年的老宅如果能作为老城厢历史风貌展示馆该有多好!”而探访徐光启祠堂的那个中午,居委的小陆书记一路陪着我们走访居民,时不时介绍着老建筑的情况。这个男孩看上去比我的研究生大不了几岁。烈日下,汗水把他的汗衫全部浸湿,他却迟迟不肯离开。“我也想多了解一些这里的历史嘛。”其实在我看来,他早已对这里的故事如数家珍。

  有人说,老城厢是上海最后的乡愁。这乡愁不仅为了这些老宅,更为了那些人情。明明是我们的项目要麻烦到普育里的老居民,但充斥我们耳边的是:“大热天的,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给我们老邻居们聊天的机会。”明明自己热得拿着毛巾不停擦汗,林嗣琪老师却搬来一个风扇朝着我们吹,只因世春堂内不许装空调。而令我们印象最深的要数盛祥宝老太。顶着大太阳陪我们走访了徐光启祠堂,却无论如何不肯接受买给她的西瓜。学生晓晴急了就说:“买好了又不能退,您就收下吧。”“怎么不能退,我去退!”老太太提着西瓜就往外走。结果,街对面的水果店果然把钱退给了她。老太太把钱交到晓晴手里说:“不要乱花钱。”老城厢的温情,对来自外地的学生而言价值连城。返程的路上,晓晴突然看着我说:“老师,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身上没有骄奢的调调,你的地气源于老城厢。”

  “安比”台风过境的那几天,学生们正在办公室准备接下来的访谈。言言神秘兮兮地告诉我她会说上海话了。“侬好!阿拉是上海师范大学的学生。侬高寿啊?一眼阿看勿出。(沪语方言,意为“一点儿也看不出”)”大家都笑了起来。窗外风越来越大,晓晴突然问道:“不知道那些老建筑能不能扛得住这场台风?”刚刚晕开的笑意在孩子们脸上收敛起来。经过这个七月,他们似乎也有了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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