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在一个大商场的顶层，和上了年纪的友人用完晚餐出来，正好逛逛消消食。他的目光随即被模特身上的破洞牛仔裤吸引，盯着那张巨幅广告照片，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上了年纪的友人是位艺术理论家，偶尔写写诗，年轻时也曾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我怕他看不惯，好好的裤子给弄成又是破洞又是流苏的怪模样，会发表长篇评论，弄得自己血压升高，准备转移话题，拉他去别处看看。没想到，他赞许地说，年轻人，确实是不一样了，模特个个面无表情，好酷！这牛仔裤也特别，有种满不在乎，特别轻松随意的感觉，原来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种打扮，只扮酷，不抒情，怪不得我们的诗都没人看了。

　　在商场逛了一大圈，发现这种破洞牛仔裤到处可见，有的含蓄地割开一个小口子，像一只向外张望的眼睛，有的破得很厉害，估计穿的人整个膝盖都能露出来，时间一长会得关节炎。来逛商场的小姑娘也有不少同样打扮的。原来是当红潮品。

　　这种裤子好看在哪里？我问艺术理论家。嗯，可能是它的不对称性，要是左右两边的破洞一模一样，就会不好看，破洞排列太整齐太有规律，也不好看，还因为它发出了小小的叛逆和不羁的信息，“独此一条，这是我的裤子”的潜台词。

　　最早穿出这种裤子的很可能是嬉皮士，不是为了炫耀时尚，而是一种反潮流的态度选择。牛仔裤已经相当耐穿了，能把牛仔裤穿出破洞，这需要多久的穿着时间啊，你们大谈消费主义，要大家买买买，我偏要一条裤子穿到底，什么社会规则、穿着礼仪，谁在乎？流行到现在，各大品牌都推出了自己的破洞裤，明星们穿着的更是价格高昂，已经和原来穿着者的初衷背道而驰了，但，这有什么关系，时尚本来就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完全看是由谁引领的。大牌明星们都在穿破洞裤，大家就会跟风。普通人不好好穿，踩着鞋帮走路，会被认为不礼貌，没修养，权志龙这么穿，时尚博主只会说，有个性，太潮啦，马上要流行。

　　看多了就会发现，破洞牛仔裤是很势利的。它只适合年轻人、好身材的人。细脚伶仃的小萝莉穿着楚楚可怜，换个大胖子穿，马上显出邋遢相。艺术评论家也说，这种裤子只合年轻人穿，我要是穿上了，准像个老叫花子，谁看到都想掏钱接济。时尚嘛，就是为年轻人准备的，上了年纪的人只要从中得到一点启发，得到一点和他们交流的渠道，就够了。

　　他果然得到了启发，破洞牛仔裤给了他灵感，很快，写就了一首诗，其中有“我长了一张昨日的抒情的脸，无法面对今天的这条破洞裤”这样的句子。受他的影响，我也想写一篇小文，关于这条破洞牛仔裤。才起了个头，就开始开小差刷微博，只见人到中年的女友，喜滋滋地表示，近日减肥成功，入手的第一件单品就是条破洞牛仔裤。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