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中国汉字是线条构形的艺术,是在抽象表现样式中糅纳具象内在精魂与厚重历史文化信息的人类智慧结晶。美学理论界定,东方线条构形的抽象,比源自西方块面的构形的抽象更“棋高一着”。
汉字滥觞时期的甲骨文(金文),每一字都是一幅简明精严、蕴意隽永的美图,“朝”与“晨”便是表现日出的两幅传世杰作。
“朝”(见图1)的甲文构成,一边是旭日从林间(“日”的上下皆为木)冉冉升起,一边是宿月尚未褪尽,仍高悬于天穹。晴朗日子的早晨,我们在任何视野开阔之处都可以欣赏到“朝”所呈现的日月并存同辉、阴阳交替轮换的奇妙自然景观。而“朝”正是这个亘古不变实景的写生、集约与演绎的高标独出的人文艺术作品,闪烁着哲理和诗境的光泽。
而同样表现日出的“晨”字,则另有一番风情。
周金文“晨”从日从辰,先人早已发现太阳上有黑点(黑子),并认为这黑点是三足神乌,故在日字中置短横,曲横及点示之,日乌、阳乌都是太阳的古称。“辰”为蚌镰,甲文(见图2)中有这样明确的表达:上为蚌壳之状形,下为两根绳系缚于大拇指,昭示当时人们已开始以蚌作镰收割稼禾(古人造字常加“附件”说清,如瓜字在圆形旁配藤蔓,辰亦如是)。因此含有辰本义的字农(農),及由“辰”之使用衍生出的振、震等字都有“辰”。
另如唇(脣),其形如辰。“辱”,形作辰与手(寸)分离状,意寓农夫以失耕为耻辱也。
我们知晓了“辰”的初谊,再谛视“晨”字,即便是今天使用的缺少形感的方块正体字,鉴于日、辰字根俱在,也能意与冥会,情与灵通,见微知萌地推测(非臆测)“晨”的本义。即此字要说的是蚌镰割破夜幕,太阳一跃而出,晨到了。相较“朝”之日的款款上升,“晨”之日是定格在跃出夜幕的恢奇瑰丽的瞬间,太阳在夜幕下“憋”了一夜,急切“想”出来,自然是夜幕破而朝暾跃。与优雅静谧现实主义(侧重在表现力)的“朝”不同,大手笔的“晨”则是充满了激情与豪气,展现出浪漫主义(侧重在想象力)的风格。
“辰”不只是“晨”字之声符,更是晨之日出关键的“外因”,那么古人把早上七点至九点时间段称为辰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这个时候的太阳刚刚完成穿越夜幕的“程序”,是最“朝气蓬勃”和“兴旺”的(毛泽东语)。
奇兮美兮,深境远韵的“朝”与“晨”,灿烂辉煌的“日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