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妈讲,老四那天下午从医院出来后便开着车到处乱转,一直到很晚。回到家后,他把烟一根根点燃,吸两口又摁灭,又不断地点,不断地灭。后来又怪我妈不细心,朝夕相处都没有发现异样。他整个人因为太痛苦,甚至连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确诊后的第三天,他才告诉我结果。
我大哥比我大20岁,老四大我10岁,一直以来,他们对我的手足情其实更像“小爸爸”的宠爱。这些年,他们给我的安全感不用多言。然而,当老爷子确诊后,我第一次看到哥哥们的脆弱和无助。有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在医院旁边的宾馆里哭成一团。原来,在老爷子面前,我们无一例外都是长不大的孩子。他在,我们安心;他病,我们溃不成军。
特别庆幸的是老爷子对化疗基本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病灶得到控制,并且缩小。我们去医院的频率也从20天一次降到了30天、40天一次,甚至有过两个月才去一次的记录,连医生都很惊讶。老爷子在医院逐渐有了自己的朋友圈,由于治疗效果显著,在病友中有了一个外号——“教授”。他在心理辅导方面的“工作”比较出色,以致于有个病友,每次去医院都要跟老爷子约好时间。后来我逐渐明白,他在鼓励别人的时候,也是在开导自己。
一天,老爷子、老妈和我在果园里种菜,说起最近去世的一个表叔。我说:“老爸,我将来要在你坟头上栽一棵苹果树。”他说:“好啊,我渴了就上来摘个苹果。”
出院那天晚上给他泡脚时,我俩聊天,一致认为一定要掌握主动权,不能因为害怕这害怕那而拒绝变化。最后,我跟他保证,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一定不会让他痛苦,为了活着而活着,会完全尊重他的选择。
家里有一个重症患者,其实非常考验一个家庭的协作能力。我庆幸我们家所有的人这一年表现出来的彼此理解和支持。我们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珍惜彼此,我们终于学会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不再沉默。正如《第七封印》中的经典台词“如果在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一切都是不完美的,爱是完全不完美中最为完美的。”阿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