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天大的好事,中国人喜欢说“迥得天意”,碰到无法排解的事情,中国人又说“天意不可违”。实际上,中国人无论怎么喜怒哀乐,都会表现出对上天的莫大敬畏。
“一棒鹰”身上所积淀的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实在是太丰富了。
其实范鼎甫的内心是复杂的,他的壶艺非常了得,却被湮没在一个“一棒鹰”的故事里,既可惜,又不可惜。种瓜得豆,种豆得瓜,在某种意义上,说的是一个道理。
这里要特别提一下范鼎甫的高徒范大生。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史料在写到范氏师徒的时候,表述的内容颇有歧义。徐秀棠先生的《中国紫砂》里这样写道:
范大生字绳武,号承甫,清末民初紫砂名师。他19岁跟范鼎甫学艺,善制合菱壶、鱼化龙等壶。浑朴有致。其“六瓣合菱壶”乃筋纹器造型,呈上下三组如意菱花,繁复重叠,如美玉亭立,婉转自如,其筋纹如古器之饰,为范氏传世之作。范大生的壶艺作品曾经参加1915年巴拿马国际赛会和1932年的芝加哥博览会,均获奖。
而吴山先生主编的《宜兴紫砂词典》,则对“一棒鹰”的出处,作出了别样的释义:
范鼎甫徒弟范大生,尤擅陶塑,40多岁时创作的大型紫砂雕塑“雄鹰”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参加英国“伦敦国际艺术展览会”,荣获金质奖。
然后,吴山先生又补充道:“一说,紫砂雕塑‘雄鹰’为范鼎甫所作,待考。”
另有宋伯胤等主编的《中国艺术品收藏鉴赏全集:紫砂》一书,亦坚称“雄鹰”为范大生所作,并说该作现存于英国伦敦博物馆。
范大生的后人,高级工艺美术师范伟群认为,“一棒鹰”的确是范大生的作品。当时,范大生受聘于江苏省立第五中学,任陶艺教师长达7年,又受聘于宜兴利永陶器公司任技师,是该公司把这件作品送到了英国伦敦参加展览。你想,当时的紫砂艺人整年整月趴在作坊里做壶,谁能知道有个大不列颠国在搞展览呢?就是知道了,也没法把作品送到地球的另一边去啊!
范伟群还提供了当年利永公司老板、88岁的邵仲和老人的访谈资料,邵称“鹰”是范大生的作品,当时确实是利永公司送去英国展览的。在他的记忆里,那张珍贵的奖状,一直在他家保存,解放后他加入紫砂厂,献给了厂里。后来毁于“文革”时期。
至今,“鼎甫说”和“大生说”各执一词,难分伯仲。好在他们的后人都很通达,是谁的作品都无所谓。其实,范鼎甫也好,范大生也罢,一支根脉,唇齿相依,只要“一棒鹰”是中国紫砂艺人的作品,是为中国人争的光就行。
值得称道的是,范氏师徒壶艺皆称精湛,光货、花器、筋纹器无所不能。他们给后人留下的作品有《合梅壶》《四方阴井竹鼎壶》、《合菱壶》等几十件之多。
其中,范鼎甫的代表作有“柿子提梁壶”,壶嘴与提把为柿树枝干,遒劲而蓄力,象形拙朴,壶盖为翻卷柿叶,造型毕肖,十分传神。壶身素净而圆满,暗合了“事事圆满”之口彩。
范大生的“六方竹鼎壶”“四方隐角竹顶壶”皆为紫砂史上的经典之作。尤其是后者,被紫砂后人捧为圭表。壶身铭刻:扫雪开松径,疏泉过竹林。乃录唐句。铭刻者陈少亭,民国紫砂陶刻名手,曾与蔡元培合作,为树桩形紫砂花盆镌刻。
范大生的父亲名叫范生大,儿子承甫、锦甫,皆从父学艺;耐人寻味的是,范家三代人在紫砂壶上均用一个“大生”印款,且沿用数十年。信息闭塞的年代,打响一个品牌极不容易,江湖上好不容易认可了“大生”,范家索性就以“大生”为旗,于是一脉相承的“大生壶”在相当长的岁月里,一直温暖着人们的闲暇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