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与表姐夫都是古稀老人,离开上海定居香港已三十多年,两人很早就想回来看看,无奈表姐夫患有肺气肿,一直未能成行。直到去年夏天病情稍有稳定,才双双回到久别的上海,住在离我家不远的宾馆里。作为曾经的上海人,两位老人被上海翻天覆地的变化深深感动,特别是表姐夫,一时竟忘了病痛,不顾我们的劝告连日东走西看,终于旧病复发。他不仅步行困难,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虽然自备了一些急救药,但还是要上医院输氧。那天晚上我接到电话就赶到宾馆,陪着两位老人打的到大华医院急诊。
输完氧出来已是第二天凌晨,好在医院门口正有辆候客的出租车,当我与表姐扶着表姐夫刚出院门,一位五十来岁,戴着眼镜,胖墩墩的出租车司机便迎了上来,问清我们要去的地方后,就赶紧打开车门,帮着将两位老人扶进车后座。我在副驾驶位置刚坐定,司机就嘱咐系好安全带。我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寻思这深更半夜,路上也没有警察,再说车程也不长,感到有点小题大做,无奈这是规定,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古板。直到他看我将安全带系好,才发动车子。
古板的事还有。
这车的车头原本朝南,宾馆却在相反的方向,眼前的马路并不宽,中间也没隔离设施,加之此时车辆稀少,完全可以就地调头,谁知他竟径自朝前开去。我以为他要绕道,就不满地望了他一眼,他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用下巴朝前指指说:“到前面的路口才能调头。”我说:“现在又没有警察,怕什么?”他“嘿嘿”一笑说:“正是因为没警察,更要讲规矩,要知道,许多车祸就是在没人管的时候发生的。”说得也是,开车上路不是给警察看的,文明驾驶是为乘客,也是为自己,为家庭,这大道理我懂。
让我觉得更古板的事发生了。
调完车头,我发觉车上的计价器还没打开。我知道开出租车这一行很辛苦,特别是夜里。我不想沾这个便宜,就赶紧提醒司机。谁知他说:“刚才你们是在医院门口上车,我调头只是准备,还未正式上路,按规定是不能计价的。”我暗自吃了一惊,乘了这么多年的出租车,没想到按个计价器还有这等讲究,作为乘客,怕也不会为这么点事计较。说实话,我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一丝不苟的出租车司机。直到再次经过医院的门口,他才把计价器按下。
深夜的马路上车子很少,或许是因为乘客中有急诊病人,他把车开得平平稳稳,好几次小心翼翼地避开路上窨井可能造成的颠簸,以致在输氧的几个小时中都未合眼的表姐夫,上车不久竟打起了呼噜。
我与司机的对话让在后座的表姐听得真真切切,快到宾馆时,她凑到我耳边悄悄嘱咐我,让我多付点车资,权当小费。不料这话还是让司机听见了,停车后,他回头连连对表姐谢绝道:“我们这里是不兴小费的。”车资比去时少了一元,就这一元钱,折射出了这位司机令人难忘的真诚。
明请读一篇《司机开错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