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世纪70年代,我经故人王鲁夫介绍,便认识了刘一闻。
当时,他在沪上一家螺钉厂当司炉工,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锻炼了他强健的体魄,锤打了他顽强的意志。8小时之外,他握刀刻石,泼墨挥毫,让苦涩的生活赋予艺术的亮色。
一闻幼承家学,功底弥实,其舅公王献唐先生是位著名的学者和收藏家。他从小耳濡目染,对古典文学艺术情有独钟;加之他天性聪颖,一旦迷上了那刻刀、线条、碑帖,便心驰神往,如痴如醉。
就这样,他不停顿地奏刀治印,挥毫临帖,同时广访名师、广交名士:先后向苏白、王蘧常、方介堪、谢稚柳、方去疾、商承祚诸前辈求教,开扩了视野,拓宽了心胸。读书、交友、思索、反复实践……他12岁至今,孜孜不倦地追求其艺术个性和独特的艺术语言。一闻的成功,实乃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决非偶然。
一闻书、画、印三位一体,皆有自家眉目。他的楹联及其草书,奔放中求跌宕,错落中见洗练,至柔至刚,风雅到极致。他以书入画,另辟蹊径。其画竹,则点画纵横,遒酣蕴曳,左右迸发,风姿绰约。他治印,趋向雅洁高古,博采众长而不受其缚,结合个人肺腑,自出机杼,在当今印坛上独树一帜。谢稚柳、王蘧常、唐云、陆俨少、沙孟海、关良诸前辈用印多出其手。布什当选美国总统那年,“乔治布什之印”、“芭芭拉布什之印”,也系其刻。印坛名宿来楚生曾叹:“两京遗制,可窥一斑者,而今一闻是也。”
多年来,一闻从人生中感悟书艺,从传统中吸取营养。传统知识分子精神品质之美,如绕梁三日不绝之乐吸引着他。他认为,书法首先是文化,体现在它对中国传统文化儒、释、道以及诗、书、礼、易等古典哲学和文学的吸纳、融合和释放上。中国书法的各种书体,不论线条如何变化组合,如果骨子里缺失了文化,那就只能是一种熟练、机械的重复。
综观一闻数十年的篆刻实践,可以概括为由挚爱到深究再至升华三个阶段。他自幼在老师的启蒙、善诱下,开始与书法、篆刻结缘。及长,随着实践的积累、感悟的沉淀和学养的提升,对中国传统书法、篆刻艺术的挚爱历久弥深。爱得深、爱得切、爱得自觉、爱得高尚,他始终怀有一颗尊崇、敬畏之心,成为他对此孜孜矻矻,不断究索的动力。勤于学,砥于利,不取巧,不飘浮,潜心体会古今名家的神、气、骨、韵,苦心经营自家的谋篇、布局、结体与笔墨,才使一闻书法的面目愈加清晰,愈臻完美。
站在一闻的书法作品前,便有一幅平和清秀之静气袭来,犹如东篱之菊,耐人寻味,沁人心脾;其字里行间的清新灵动,宛若雨后尚挂水珠之翠竹,摇曳多姿,让人神清气爽。
我和一闻虽系老友,接触并不多。我寄他《上海诗人》创刊号,一闻即书“梦笔生花”作贺。前不久,当他得知我钟爱“涛声依旧”四字时,即书此寄来,让人在赏心悦目其妙笔的同时,也为能结识这样一位重情义的书坛名家而暗自庆幸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