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夏的高温“烤验”中,我被梧桐感动了。在最炙热的毒日下,在热浪滚滚的马路上,梧桐昂然挺立,为行人和车辆构筑一道可以躲避毒日的树荫。
一直以来,人们赞美的是四季长青的松柏,美而雅的白玉兰,飘逸的杨柳,坚韧不拔的翠竹……然而松柏经不住城市马路上的恶劣环境,白玉兰是娇美的嗲妹妹,杨柳适合于水月风情,翠竹习惯于在沃土散漫地生长。只有梧桐,只要你在马路边凿个小土坑、填上泥土,它就会知足地扎根生长,它就会尽它的所能,用粗枝大叶筑起蔽日的树荫。
毒日当头,在没有梧桐树荫的马路或广场上行走,人会有被毒日追杀的不安和恐惧,但只要走进梧桐的树荫,人就会神定气闲。今夏的高温把许多植物烤萎了,只有梧桐依然挺立绿荫如盖。每当我骑车从毒日下躲进它的树荫,就会有一种被庇护的感动,当我回过神来仰望梧桐,就像仰望一个一直在照顾帮助我们,却被我们忽略的亲密朋友。我突然发现,粗枝大叶的梧桐其实很美。
梧桐不怕酷暑也不畏严寒。寒冬它脱净枯叶坦露出力士一样的强健身姿,粗壮的树干布满了历经沧桑的木疙瘩,给人一种粗犷的阳刚之美,灰白的树身上褐色的斑驳树皮,好像是随性贴上去的,又像是巧妙刻出来的,看上去像装饰画又像抽象画。
冬天的太阳非常金贵,光秃秃的梧桐毫无保留地把太阳光还给马路还给庭院,而四季长青的松柏,清高的樟树,却一毛不拔地只顾自己享受阳光,给人抛下一片阴森冰冷的树荫。
别以为梧桐是站马路的粗汉,它也有高雅浪漫的风情。在绍兴路上有一家汉源书店,它的门前有三棵高大的老梧桐,入夏的时候书店隐在斑驳的树荫里,冬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暖洋洋的太阳光透过歪斜的梧桐树影,照着窗门里读书的人影,让人看着油然而生温馨的书香韵味。有时偶尔下了一场夜雪,在第二天的晨曦中,银装素裹的梧桐衬托着被白雪勾画的几何形的老洋房的屋顶,组成一幅可遇不可求的浪漫雪景。
也许人们过分看重了四季长青、美艳的花色和松软的草地,在新建的社区和绿化中梧桐的身影越来越少,“烤”人的步道和草坪成了令人生畏的荒场,今夏的“烤验”让我对把梧桐作为行道树的先贤敬佩不已。美是需要用时间来考验的,外滩的百年老建筑是穿越时空的美景,上海老城区里的老梧桐也是久经“烤验”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