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辞旧岁、初五“迎财神”,燃放烟花爆竹,是中国民间传统习俗,但随着城市化的发展,生活空间的压缩,人们不胜其扰。此外,每年投入的消防、环卫等公共服务成本不菲。近年,空气质量日趋恶劣更令人警醒。
有人说“放鞭炮已成为春节的一种文化符号”。这种文化符号是否该去除?民俗专家和社会学者持肯定态度。民俗从来都是不断消亡与产生的动态过程,但移除一种民俗需要很长时间,尤其是传承千年的民俗,不能仅靠一纸政令。
千年习俗不易改
上海民俗文化学会会长仲富兰表示,随着社会发展,旧民俗不再适应新变化,逐渐被淘汰,这个社会又产生新的需要,生长出新的民俗,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但放鞭炮是过春节重要的文化符号,已传承千年,说明它在中国民间有巨大的生命力,想马上淘汰掉,不是那么容易。”仲富兰说。
他介绍,日本明治维新时,将农历新年去掉,定元旦为新年,从此沿用下去。而中国民国政府成立时,也想将农历新年取消,只过一个阳历新年,并且写进了法律,但始终未能真正执行。老百姓到了农历正月初一这一天,还是要过春节,政府最后也没办法,只好恢复。
他介绍,放鞭炮从宋代开始,在那之前,中国民间传说过年要吓走年兽、山魈,烧竹子发出噼哩叭啦的声音,后来发明火药,放进竹子,才有了爆竹。中国人不仅过年放鞭炮,遇到喜庆的事也会放鞭炮。
“不能下个行政命令就禁掉。”仲富兰说,去除放鞭炮的习惯要慢慢来,一要让大家渐渐认识到这个问题,二要想办法保留年味。“这有点两难。前几年也试过电子鞭炮,但完全不能代替爆竹的喜庆感觉,因为那个硝烟味就是年味,闻那个味,就是过年了。”看来,对不放鞭炮后如何保证年味,还需要民间智慧集思广益。
有法必依是关键
复旦大学社会学系教授于海表示:“这件事公众已经关注十几年了,这些年各地也出台了一些地方法规,如上海和北京都是指定区域禁放烟花爆竹,但事实上拦不住,这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法规大家认不认,二是政府有没有下定决心执法。”
有趣的是,于海本人的观点也在发生改变。
“我原来认为,靠法令和民俗硬碰硬来改变民俗,真的很难。不仅是大家觉得过年不放炮没气氛,而且这件事中涉及到人们的深层愿望,很多人为此愿意花掉很多钱。”
于海分析,燃放鞭炮的民俗兴起时,中国是传统的农业社会,在农村里放鞭炮,环境开阔,邻里相识。现在生活的环境已经不再是传统的村民社区了,一个小区里放鞭炮的人是少数,30%的人的在放,70%的人被扰。放鞭炮的人将噪音、烟尘和气味的骚扰加到了陌生人头上,等于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一种自私行为。
“再加上放鞭炮带来的安全、治安和环境问题,几乎每年烟花爆竹厂都会被曝发生安全事故,对禁放烟花爆竹立法的合理性毋庸置疑。”于海说,当一种习俗成了公害,就得破除。
他表示,制定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法规后,关键是执行,燃放的人会不会受到制裁和处罚。
落后风俗应改变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苏智良说:“燃放烟花爆竹,在过去放开有其合理性,现在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空气质量成为我们必须直面的问题,在这种新情况下,特大型、大型城市应首倡禁放烟花爆竹。”苏智良说。
“燃放烟花爆竹后,空气像打过仗一样。”他认为,这种落后的风俗应该改变。
“民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苏智良曾经做过毒品史的研究,他介绍,在晚清和民国时期,吸鸦片几乎成为中国很多城乡的风俗,家家户户如果不摆烟榻,就被看成另类。红白喜事都要用鸦片烟膏待客。上海在晚清时更被称为“鸦片之都”。
“从晚清开始,有识之士就倡议禁毒,1909年,在外滩和平饭店南楼还召开了万国禁烟会。”苏智良说,从那之后,很多社会学家和政府部门不断倡议,禁毒运动兴起。几十年后,毒品在中国就近乎消亡,1952年,中国彻底禁绝毒品,变成“无毒”国家。
“但也要看到,移风易俗要教化国民,是个漫长的过程。要考虑到国民的接受程度,先倡议少放,再到不放,然后在适当的时候以法律形式加以禁止,是最好的结果。”
祈福迷信要摒除
心理学博士、林紫心理机构总督导叶斌说,中国人的迷信思想较重,认为燃放烟花爆竹可以祈福,驱散一年的晦气,这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祈福心理根深蒂固。
“不要说传统的放爆竹祈福了,就连现在微博和微信上也经常出现祈福信息,比如今天第一名的发财星座是什么座,如果在几分钟内转走就会怎样。这种无聊的帖子,也被人转得很厉害,迷信和祈福的心理可见一斑。”叶斌说。
闸北区绿化环卫局局长傅凤祥介绍,每年正月初一和初五,环卫工人清扫彩色垃圾时,发现中高档小区和沿街商铺“灾情”最重。叶斌说,这正反映了有钱人的祈福心理,“越有钱,对安全感的需求越强。”叶斌说,一方面他们会用实际行动去保护财产,另一方面就会去祈福,如去庙里烧香、放炮驱邪等。
“这是一种心理寄托。”叶斌说,爆竹不便宜,普通老百姓可能就象征性地放一点,有钱人则上万响、十万响地放,“对他们来说,这点钱是小钱,但万一‘有用’,就值了。”
当移风易俗遇上环保意识,一进一退,为啥都那么难?叶斌说,传统观念先入为主,新的观念进驻思想,要有个过程。另一方面,人们也要被“逼”到一定程度,比如觉得情势发展与自己的生活休戚相关了,才会警醒。
“以前生活在上海的人大多数还是坐看北方身陷霾伏,如今自己也经常被霾所困,对空气质量改变的诉求就会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