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将两颗孤独的心拉近了

　　上海—香港—北平—南昌。外婆与吴照高手挽着手，刚出虎穴，又进狼窝，不停地转换身份，频繁地转移住址，圆满完成了一次次惊险奇特的任务，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国际红色情报战士。之后，她又打入英美烟厂，以英美烟厂小学教师的公开身份搜集情报。

　　共产国际在远东地区的情报机构撤销后，外婆又与江苏省委组织部长李耀晶结成假夫妻，开展工作。时间不长，李耀晶因被叛徒出卖而壮烈牺牲，外婆又一次以妻子的身份掩埋了一个“丈夫”，以一个媳妇的身份回到宿迁，为“公公婆婆”献上应有的孝心。

　　“党叫干啥就干啥。”这句话既是我党对党员的基本要求，也成了外婆的口头禅和人生座右铭。“前方战友在流血牺牲，自己在后方吃点苦头算不了什么。”外婆在心里默默地鼓励着自己。后来，她又去给资本家的姨太太当家庭教师，在平民教养院当国文老师，在女子公寓当会计，用这些身份作掩护开展工作……1936年，外婆又接受了刘仲华领导的南方情报部的工作，担任北方站站长。

　　1937年9月底的一天，外婆刚从北平送情报回来，刘仲华高兴地告诉她，组织决定派她去延安接受新的任务……有缘千里来相会。外婆带着思齐姨妈来到西安，住进了八路军办事处。那时，这里住着从全国各地赶来欲奔赴延安的进步人士和革命者。一天，外婆带着姨妈去食堂打饭，看见林伯渠正在与一个穿着便衣拄着双拐的人说话。外婆本无意打扰，可林老看见外婆，热情地招呼她：“过来吧，张文秋，认识一下，这是红三军的陈振亚同志。”

　　外婆便主动上前和那位同志握手问好，也教思齐姨妈问候叔叔。

　　“陈振亚同志参加过平江起义，上过井冈山，跟随彭老总、毛主席打过仗，在战斗中负了重伤，为革命截了一条腿，是革命功臣啊！”林伯渠介绍了外公，又转过头向外公介绍外婆：“张文秋同志也是老革命了，当年也是威风凛凛的暴动队长，后来一直在中央做秘密工作。她是刚从上海赶来的，过几天与你一块儿去延安。”

　　此刻，他俩的目光都落在了对方脸上，彼此瞬间多了一层敬慕——外公浓眉大眼，清瘦中透出刚毅；而外婆秀丽端庄，身着旗袍，优雅入时。这年，他们两人都是三十四岁。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八路军一一五师、一二○师先后从陕西三原地区出发，东渡黄河开赴抗日前线，周恩来、彭德怀、聂荣臻等人行色匆匆地来到七贤庄，礼节性地与外公、外婆见了短暂一面，便搭乘阎锡山派来的专列小火车向太原进发。而八路军办事处大部分人员也因忙于要务，实在派不出前往延安的车辆，所以我外公陈振亚和外婆仍然滞留在西安，他们因此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交流，外婆也主动担当起了照顾外公的任务。

　　外公快人快语，满肚子奇闻趣事，特别是红军打仗的故事，让外婆大开眼界、羡慕不已，而外婆见多识广，乐观豁达，讲起党和地下工作也是一波三折，悬念横生，也令外公心驰神往。一个湖北，一个湖南，语言和风俗习惯相近，而共同的革命事业和人生理想，又使两人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外婆因长期做秘密工作不得不处处慎言慎行，现在却再也不怕隔墙有耳，不怕特务盯梢了，完全可以打开窗子说亮话了！在与外公交谈时，她一会儿伤心得满脸泪水，一会儿又高兴得满脸笑意。

　　西安承载了中华民族早期曾经的繁荣和辉煌，名胜古迹遍布城郊。林伯渠建议他们出去游览，也顺便了解一下民情民意。那些日子，外公和外婆，带着思齐姨妈，一起参观了碑林、钟楼、大雁塔、灞桥等古迹，他们玩得非常愉快，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两颗孤独的心拉近了。

　　1937年8月底，八路军办事处终于调来了三辆大卡车，送人们去延安。出发前，林伯渠安排外婆和外公同乘一辆车。因外公行走不便，坐在驾驶室，外婆和思齐姨妈上了大车厢。

　　时过晌午，车队顺利抵达黄陵县。

　　黄陵县位于西安和延安的中间地带，这里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祖先轩辕黄帝的万福之地。就在这一年的清明节，国共两党共祭黄帝陵。爷爷毛泽东亲笔撰写了气壮山河的《祭黄帝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