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居住房屋要耗化金条去租赁,称为“顶”,清贫草根人家只能每月交二斗米钱租间陋室度日。
谁都不信“天上会掉馅饼”,可我却真真实实地碰到了,我有个姓徐的老友,与人一起搞房产,闹了纠纷,要我家作为“棋子”进驻该处,不需要任何条件,只是帮他看房子。我夫妇不啻凭空接了个大馅饼。
这房子是两层楼大宅子,有天井、厅堂,左右前后厢房,后面有个偌大的荒园。我家住二楼右边前后厢房,大概此宅以前开过毛巾厂,堂楼上尽是织毛巾的木机,从玻璃窗望去,那些木机的零件,丁零吊挂颇像人影憧憧。
厅堂的长桌上供白瓷观世音菩萨,听说房东太太(老徐的对立面)初一、月半要来焚香点烛叩首膜拜,我是难得见她一次。只见她年近花甲,脂粉涂得不匀称,如果太阳穴贴上小膏药,活像京戏里的媒婆角色。听说她守寡多年,她住在后面荒园的披屋里。
在这宅子里有好几家邻居,楼上仅只我一家。楼下右边厢房是山东人胡大妈是卖菜的,夏天兼卖棒冰的,左边住的是姓杨的浦东人,夫妇俩早出晚归推着车子去卖油的,我称他俩为卖油郎和卖油娘子。他家的营生红火,在这宅子里可称首富。卖油娘子大腹便便,还在勤奋地劳作,这天晚上她要临盆分娩了,对门胡大妈是见多识广、利索干练的人,卖油娘子头胎,腹痛难熬,自告奋勇前来当助产士,耐心安慰和指导。我夫妇在房门外只是一味祈求“妇婴安康”。直到一个胖胖的男婴呱呱坠地,这才换来了一片欢天喜地,我们夫妇分享着这种喜悦,迎来一夜酣睡。
1945年抗战胜利了,到处燃放鞭炮,在这喜庆声中,不知什么原因,老徐和房东太太和解了,我家已失去“棋子”的作用,老徐婉言要我们撤走,可繁华的大上海,万家灯火,叫我们何处去栖身?正在忧虑凄苦中,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位知好的文友菱先生也因同样的原因,要我家去做“棋子”,我欣然应命。我窃笑,我家成了这种行当的“专业户”了。
新址出门左首就是多伦路,延伸过去可达甜爱路,这次迁居给我们这对爱逛街的年轻夫妇一个最佳去处。
有朋友问我:“你家这种频繁迁居的情况啥时才结束?”我说:“直到上海解放才安顿。”
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6月份我从海关调至上海市军管会贸易处综合组,做接收敌伪财产工作。翌年领导得悉我住房困难,就安置我在南京西路居住,我家才结束颠沛流离的苦难生活。这1984弄又称“蝶来新村”是工商界文化名人陈蝶仙所造,故称蝶来新村,我家在这里居住24年,安居乐业繁衍生息。我夫妇育有三女二男,都自强不息,爱国敬业,在各个领域,都有不同的建树和贡献,以回报党历来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