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游台,经台湾朋友引见,我们三人作客大名鼎鼎的李敖先生书房。时虽不长,然兴味良多。
一按门铃,先生很快启门笑迎。书房约摸百余平方米,沿壁均置几乎达顶的高大书柜,装玻璃门的少,大多敞开,书籍摆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靠窗一侧为低柜,抽屉外贴着标签,柜上亦摆满了书。书房靠里头有两排及腰的长桌,桌也即柜,里面和上面横竖都叠着、铺着书籍,既有硬面精装的,也有软面线装的,中外文齐备,而过道仅似飞机通道的宽度。偌大的书房中唯留下一块铺地毯的“空地”,长沙发两侧摆着双人沙发。
李敖穿灰细格长袖衬衫、浅米色卡其长裤、黑袜,戴浅墨镜,身板挺直,短发略花白,脸上少见皱纹和老斑。他讲:我今年八十了,被关押过三次,狱中光线暗,我又爱看书,害得我眼睛坏了,所以一直戴墨镜。我问书房藏书几许?先生复十万册之上。台湾朋友一旁介绍:不要看书多,先生要找个东西,他很快就能从书海中找到呢。
先生谈笑风生,我们毫无初识之拘谨。他指着书房稍带些许感慨地说:当年我和胡茵梦结婚就在这里,新婚之夜即有骚扰电话……不能娶女明星为妻啊。书房位于台北市中心城区的高楼中,现今细观全无婚房痕迹了:除了书籍多多,就是款式各异的时钟多,漂亮实用的台灯多,常绿植物的盆景多,壶、瓶、缸、盘、笔筒、印盒、书函等更多。小天使、马踏飞燕、清朝驻欧使节小照等摆设和刻有“开卷有益”“斯文在兹”两个木质书函则陈列于窗前低柜。墙上散挂有西画、对联之物,一幅大尺寸的本人肖像照特别引人注目——脸容冷峻,戴浅色墨镜正视前端,右手起食指封双唇。这或是最能展现先生个性的相片吧,耐人寻味。
友问:先生善批判,有无树敌过多之虞?笑答:我是以骂为乐。先生讲:我没出过国,有人说我去过大陆,我说大陆是中国呀!我不用电脑,我看书阅报,了解世界,我还要评说外国的事。前几年写了本《阳痿美国》,是批判美帝国主义的,一些地区因书名原因不准出版,出版社印了十五万册只能化作纸浆,我不忍心让出版社赔钱,才同意改名(中信出版社2011年以《审判美国》出版)。
天色近暮,虽则大家话得正欢,但考虑到先生还要回居,我们也另有所约,只能不无遗憾地匆匆告辞。我等一再请先生留步,先生却坚持送至门口,并一一握手道别。而今,翻看李教先生与我的合影,他那直率风趣的话语、谦和动情的神态和书房的种种“风景”,又浮现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