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一定还有其他事情
“阿哥,刚才阿祥哥来过,他请侬晚上到德兴馆吃饭。”承忠说。“阿祥请吃晚饭?他有没有说啥事体?”阿祥大号叫梁忠祥,是那年和承德一起出来的好兄弟。他到上海以后,一直跟着他阿叔在沙船上做事。承德听说阿祥干得不错,十几年下来,据说在上海已经置下房产,在沙船号里也有些股份了。
算起来,承德与阿祥已经半年多没有见面了。那年他从师傅店里出来,一时找不到地方住,是阿祥把他请到家里,与他同睡一张床。阿祥还为承德向老板求情,希望让承德在沙船上谋个事做。这件事情最后虽然没有办成,但是对这位同乡兄弟的热心,承德还是很感激的。阿祥还是给承德帮了大忙,要不是阿祥作保,他章承德就不可能做舢板夫,没有舢板夫,他又咋能邂逅彼得罗先生,也就没了今天的发达。承德决定晚上去德兴馆一聚。德兴馆在南市小东门外,这是一家有些档次的老饭馆。这家饭馆以上海本帮菜为主,里面的清炒虾仁和青鱼划水味道不错。
掌灯时候,承德坐着马车来到南市德兴馆。傍晚时刻的小东门热闹异常。那些卖臭豆腐的,卖桂花赤豆糖粥的,卖葱油饼的,卖茶叶蛋卤味的小贩们叫喊一声高过一声,形成了杂乱无章的喧闹。而此时,德兴馆外不远处的咸瓜街更是人流熙熙攘攘,那些做水产生意的行贩们高声吆喝着:“哎——,咸瓜15件,张老板点好啦!”在一声声吆喝中,苦力们把刚从船上运来的鱼货堆放进货栈,空气中充满咸腥味儿。行贩们说的咸瓜并不是咸酱瓜,而是专指咸鱼,而咸瓜街的名称也因此而来。
承德刚走进德兴馆,阿祥已经迎了上来:“哎呀,阿德哥,侬终于来了,大家都在上面等侬呢!”阿祥热情地执着承德的双手,拉着他就往楼上请。承德刚想问话,阿祥已经挑开一个包间的门帘,有些夸张地高声喊道:“诸位,阿德哥到——”“章老板,久仰久仰!”“哎,章先生,久仰久仰!”承德来不及反应,包间里传出一声声招呼。承德急忙抱拳作揖,这时他才发现,满桌的人除了阿祥的大哥梁忠惠,其余都是陌生面孔。
大家把承德往主宾位置上让。承德急忙推辞,但是大伙儿哪里允许他推辞,硬是把他摁在主宾位置上。坐在主人位置上是阿祥的大哥忠惠,阿祥坐在承德另一侧。
甫坐定,忠惠介绍在座诸位。承德一听,都是在沙船上做事的宁波老乡。终究都是故乡人,几杯酒下来,大家立刻热络起来,全没了初次见面的陌生。喝老酒的时候,大家虽然都是说些无关紧要的酒话,但是承德清楚,今天的酒席,他们肯定不会光是聚聚,一定还有其他事体。果然,两圈酒敬下来,大家都把眼睛看向阿祥。因为老酒的关系,阿祥此时的脸有些红。他斟上满满一酒盏老酒,站起来恭恭敬敬举到承德面前,说:“阿德哥,小弟要好好敬侬大哥一杯老酒,我全喝下,侬随意。”说着,他把酒盏轻轻地与承德的酒盏一碰,仰起头就把酒盏中酒喝下了。
承德赶紧也站起来,说了一句“谢谢,我也全喝了”,仰头把酒盏中酒喝干了。“好!爽气!章老板海量!”其他人看到承德喝干了酒,一起喝彩道。“阿德哥,是这样的,今天阿拉这些人请侬喝老酒,真的有事体要麻烦侬,希望侬老阿哥能帮忙。”阿祥终于开腔了。“别客气,说吧,只要兄弟我可以办到的,侬只管开口。”承德因为有心理准备,马上接口道。
见承德十分爽气,阿祥就把事情说开了。原来,他们这些人最近集资买了一艘旧的轮船,成立一家合股轮船公司。
“开轮船公司,好啊!”听到阿祥他们买了一艘轮船,承德吃了一惊:看来这些人实力不凡,居然买下了轮船,有魄力! “现在,轮船已经到了,但是缺少燃煤,你们英华洋行是不是可以卖些煤给阿拉?”阿祥吞吞吐吐说。“买煤,好啊,你们要多少?”承德一听他们要买煤,真是太好了,他的煤正想出手哩。“只是……只是……”阿祥涨红了脸,欲言又止。“说吧,有啥难处,阿拉自家兄弟好商量。”承德估计是价格上的问题,他已经想好了,就是便宜一些,这个忙他帮。“既然阿德哥这么爽气肯帮忙,我就实话实说了。”见阿德哥爽气表态,阿祥心里踏实了,于是就把他们的要求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