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海书展的热度,远远超过了八月的气温,连多半已习惯用鼠标、“购物车”、网银支付的我,都挡不住地约上二三友人,冒雨赶到展览中心凑个热闹。
在我读书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上海书展尚未问世,那时候有个“文汇书展”,规模自然不可与如今这个“大块头”相比,倒也异常热闹;之外,便是在全国大城市轮流举办的全国书市了,那可是要好多年才能遇上一次的。做学生时候的体力好,我记得有年书展,跟几位同学从地处西南的华师大往西藏中路的市工人文化宫跑了不下三四趟,所获颇丰。当然,那会儿的书价便宜,再加上书展打折,以现在的标准看起来,跟白拿也差不多了。
正当在万千书刊中逡巡,看得有些头晕之际,有家地图类出版单位展台上的欧洲古旧地图复制版吸引了我,据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告知,这是他们与欧洲方面合作的项目,在用纸、印制质量上都比较讲究,全套有近20种,全部按照原图大小等比复制。我挑了两幅,一是17世纪欧洲人绘制的中国地图,另一种,则是19世纪的巴黎纪念建筑地图。一会儿,在上海科技文献社的展位上,地图再次“挑逗”了我,这回我选中了他们的“上海老地图”套装,作为上海图书馆所属的出版社,他们利用了上图的丰富馆藏,全彩原寸复制了《1885年租界图》、1884年《上海县城厢租界全图》、1898年《新绘上海城厢租界全图》及1933年《Map of Shanghai》四种地图,这些地图为研究上海近现代的城市空间变迁提供了不可替代的视觉印证。我心下暗想,这几种地图,正好与我上周从英国带回的1847年的伦敦地图、1889年的泰晤士河全图以及1890年的木刻《伦敦城实景图》配成一组藏品,当我在维多利亚及阿尔伯特博物馆的纪念品书店买下这三份高仿复制件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几天后会在上海遇上它们的表兄弟。
可能因为上了点年纪,如今在书市,举目四望,面对盈壁满架的书籍,已不复有学生时代的那点占有欲,希图将好书一举囊括,但却生出了另外的念想:一本书的命运,从长远看,在于流通、流转,在于不断有爱书人遭遇它,阅读它,传递它。在这个意义上,书展,给了书第一次生命,它凭借现代都市方才具有的对物的聚集力量,将巨大体量的书,新书递交给读者,然而,这仅仅意味着书的旅程的开始,而不是书籍生命的全部。
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人,如何能遭遇书,经由书而交织成新的人群;书,怎样被托付给人,在人间流转迁徙,一次次地被翻阅、被注视,引发出更多的书……如何达至这样一种图景,这,才是值得我们真正给予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