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户人家种豇豆很平常,连豆架都不必搭,玉米秆、葵花秆、竹篱笆下,随意种上两把,秋后就够吃了。玉米棒收好,葵花匾砍后,豇豆藤如长了眼睛一般,呼呼地往上爬,一场雨后更显葳蕤,浅紫的花儿全开了,花下便是出双入对的长豇豆。
豇豆宜清炒,“啪、啪、啪”折成小段,那声音也清脆,清水洗洗,选两只红辣椒切丝。大火,倒油,豇豆、红椒丝一同下锅,青烟之中,原本脆生生的豇豆便好脾气地软将下来,颜色却越发青苍,拍两瓣蒜入锅,稍翻一翻,马上出锅,红椒丝,白蒜瓣,碧青豇豆,盛在蓝花瓷盘中,更显脱俗。有这一盘蔬菜,我会多吃一碗饭的。
豇豆炖肉也好,五花肉切丝,入油锅爆炒,豇豆下锅,再炒,待豇豆变软,加水,大火煮,沸腾后,小火焖,待汤汁变稠,阵阵豆香与肉香满室乱窜,即可揭锅。斯时,豇豆已呈浅青,肉丝却显暗淡,但豆中已吸入肉味,肉丝亦中和了豆之糯软清香,虽说是家常做法,但也是极受欢迎的民间美味。好这一款的,往往吃到最后会连汤带菜一并浇在饭上,“呼噜噜噜”吃得爽快极了。记得以前,我还吃过麻鸭烧豇豆,取当年的新鸭,褪毛,洗净,剁成小块,用了五香八角桂皮之类,锅中煨熟,再将大半篮豇豆直接入锅,“咕嘟、咕嘟”焖得稀巴烂,用了汤盆盛出来,热气氤氲中,尝一尝,鸭肉酥烂嫩香,豇豆则浸透了鸭油,越发糯软鲜美,两者原本素不相识,却在水与火的煮熬中,相互帮衬,鲜与香由不得人不大快朵颐,连呼过瘾。那味蕾上的鲜活记忆,许多年后我还耿耿于怀,牢记不忘!
豇豆多得吃不了,也可腌酸豆角,或做成泡菜,大早起来,一碗粳米粥,一只白馒头,一碟炒熟的酸豆角,或泡菜坛里捞两根豇豆,“呼哧呼哧”喝粳米粥,“嘎吱嘎吱”嚼酸豇豆,再搛几粒豇豆夹在馒头间,细品慢咽,就是一顿寻常又有滋味的好早餐啊。
秋后,豇豆大丰收,干脆开水焯了,晒干,贮藏。等大雪天里,蔬菜稀少昂贵的日子里,找出来,温水泡开,切成长段,豇豆干烧肉,油汪汪一大盆端上桌,秋天的芬芳、阳光的馨香,以及故乡田园的况味一齐涌上心头,实乃人生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