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名臣大儒结人脉
吴昌硕举家迁回苏州后,经济上的压力减轻了,他的生活状况也趋于稳定,得暇于九月汇编刊印了自己的篆刻集《缶庐印存》,十月辑成了自己的诗集《缶庐集》,并请老友施旭臣为之作序,后谈复堂先生又为之作序并题诗。十二月,他得到一方珍贵的田黄石印,面对有“石皇”之尊的此方印,他经过斟酌后,刻以白文《酸寒尉印》,款曰:“酸寒尉自刻印,时己丑十有二月。”此方自嘲印取汉将军凿印法,线条苍劲犀利,有凛然之气,表现了对现状的不甘。
在“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中,吴昌硕迎来了光绪十六年庚寅(1890),其时他47岁。由于一人在上海(可能是办公差),因此,闲时他都在作画吟诗,正月十七日,他与海上书画家们一起雅集徐家花园,纪念倪云林。位于上海苏州河老闸桥北的徐氏园林,又称徐家花园、港北花园,系清末浙商徐鸿逵所造的私人花园,名花嘉树,亭台明轩,景色十分雅致,称为双清别墅。徐系一儒商,喜好琴棋书画,每逢良辰吉日或是佳节来临,盛邀文人艺十在园中举办曲会、琴会、棋会、书画会、赏花会等,成为海上一处著名的文化雅集之处。自此以后,特别是吴昌硕定居上海后,徐园中时常留下缶翁的身影。
作为庚寅年最大的收获,这年秋季,他与潘祖荫的门生、清末名臣,一代金石书画大家吴大澂相识,这也是他继潘祖荫后,最重要的社会关系结交。吴昌硕与吴大澂的相识,也是以金石为缘。精谙于金石之道的吴大澂,对吴昌硕篆刻中所凸显和那种高古苍逸的金石气十分欣赏,请缶翁为其刻了白文印“愙斋鉴藏书画”,边款曰:“庚寅秋仓硕。”此方印取法于汉官印而参己意,雍容朴茂而端庄大气,吴大澂甚喜之。
吴大澂(1835~1902),本名大淳,字清卿,晚号愙斋,江苏吴县人。同治七年进士,历任编修、陕甘学政,广东、湖南巡抚等职。系清末大学者、金石学家、文字学家。平生致力于金石古器收藏及鉴别考订,书风独特,结构取自金文,笔法却用小篆,线条光洁劲健,结构古朴工稳,为书林所重。亦善画山水及花卉,用笔精湛秀逸,气韵醇厚古逸。著述颇丰,有《愙斋诗文集》《愙斋集古录》《古籀补》等。在清末的官场上,吴大澂是一个颇有个性的高官,他文武双全,体格健壮,膂力过人。特别是擅长射击,有百步穿杨之功。曾说:“枪炮须新式,正似汉学不可空谈。”
吴昌硕与吴大澂相识之时,正值吴大澂的晚年,是他收藏集大成之时与书画金石进入巅峰期,已然是一代巨擘。尽管他们之间身份是有云泥之别,且吴大澂要比吴昌硕大九岁,但他与吴昌硕却是极投缘契合,将吴昌硕引为难得的艺坛同道与笔墨知己,让其遍观愙斋中所藏钟鼎彝器、古玺碑刻乃至古币镜铭等,使吴昌硕再一次广采博取,吸纳精粹,为其金石书画最终形成自己的风格提供了最后一次的大充电。
历史地看,吴昌硕自晚年定居上海后,为何能成为海派书画的领袖人物?当时那些聚集于海上艺坛的书画名家如陈宝琛、陈三立、沈曾植、李瑞清、曾熙、康有为、朱祖谋、张謇、郑孝胥、张元济等,不仅是高官大吏,翰林名士,有的还是庙堂帝师、封疆大吏等。为何能服膺于缶翁这个连九品都排不上的芥末小吏?除了吴昌硕在书画金石诗文上的深厚造诣和独特功力、对人的低调友善、宽容朴实及重情重义外,就是他的人脉积淀和人际铺垫,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历史背景。
此时的吴昌硕虽为芥末小吏,但官差有时却颇为忙碌,尽管鞍马劳顿、行脚水陆,堪为苦旅,但也使他有了接触社会、个体体恤民情、结交朋友的机会。这一年十一月,吴昌硕奉差前往上海浦东严家桥粥厂发放灾民棉衣,他对难民的境况颇为同情。因为他在年轻时,也作为难民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家破人亡。从此,他是以一颗慈悲为怀之心来行事处世,热衷慈善。对于此次来沪赈灾,他有诗记之。在浦东严家桥期间,他关心民间疾苦,看到了当地严重的灾情,颇为忧虑:“冬十二月春雁啼,严桥行色晚悽悽。潮枯斗硕量沟水,地瘠蒲芦损菜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