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搜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
在户外的一个小广场上,有一段纪念墙和一座祭坛,亡者的名字刻在墙体背后,此处可供来人表达缅怀之情。广场的主题是“以史为鉴”。营房底层现在还空着,将来这里作为主题展览的场地,一些即时流动的展览将在这里举行。纪念馆主题雕塑为七国战俘的群雕像,他们神情或凝重或愤怒,表现了他们与日军抗争的精神。
参观完纪念馆,他们在纪念馆后面的浮雕前,举行了一场庄严的敬祭活动。天出奇地热,没有一丝风,炽热的阳光考验着他们。他们纹丝不动,任思绪行走在历史的长河里。
李奇看到日本看守石川上尉的照片时,用中文告诉我们说:“这个人坏,太坏了!”
奥利弗·艾伦指着高德纯的照片,向他的儿子叙说着发生在中国人和他们身上的故事。艾伦说:“这段历史不应该被遗忘。”
战俘编号610号的罗伊·韦弗,罗伯特·布朗他们一行又来到战俘集中营的营房里。这座营房的每一层都是木制的大通铺,8个人一张大木炕,分为上下两层,当时有640个战俘住在这里。
上午10时,尽管外面阳光灿烂,屋内开着灯但仍显昏暗。一进营房,他们仔细地端详这里的一切,搜寻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碎片。
88岁的罗伊·韦弗突然停住脚步,情不自禁地用力拍打着一张上铺的木床,声音颤抖地大声告诉周围的人:“这就是我曾住过的地方。”“我现在能够活着,真是个幸运儿。”他的眼睛潮湿了。
罗伯特·布朗当年住在1号营房,看着木板搭成的通铺、桌子和火炉,他说:“就是这个样子的,当年我住在上铺,经常会从上面掉下来,屋子里到处都是臭虫。病人和伤员也住在这里,空气非常污浊。”
“我在这里学会了一些日语,战后还到日本去过,为了告诉日本人真相。”
安·拉姆金的哥哥查里斯在战俘集中营因疾病折磨而死去。这是她第一次来沈阳。她说:“战争中不知有多少家庭在忍受思念亲人的煎熬,又不知有多少家庭最终等到的却是一张死亡通知书。”
她哽咽地说:“在美国,很多人都不知道远在中国的战俘集中营。和平的代价如此之大,我们都不应忘记这段历史。”
在这片曾经熟悉的天地里,他们是活跃的,又是沉默的,沉痛的,释然的。他们不会忘记这里,这里也永远不会忘记他们!他们和中国人民,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互相惦记。
2007年5月23日下午,举行老兵与以前的老工友、老朋友见面会。掌声伴随着这些老兵们一起走进了会场,有旧识,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有新朋,他们互相致意握手。他们公开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必像在战俘集中营那样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了。
晚宴上,这次老兵回访的组织者、美国大华府日本侵略史学会会长王恭立先生讲话,他今年81岁,黑褐色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这仍然挡不住他的精明和练达。他精神矍铄地走向主持台,声音洪亮地用英语说:“大华府日本侵略史学会成立于2000年。我们要揭发日本军国主义侵略中国和其他国家的罪行,帮助教育青年一代了解历史真相,我们反对任何歪曲日本侵略的做法。我们要维护亚洲的和平。
“你们今天的回访,向世界表明,我们要求日本人对所犯的罪行做出赔偿及应有的回答;老兵回访沈阳,向世界宣布,他们过去所遭受的苦难和折磨;他们的访问,告诉世界,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在抗击日本侵略中,是同志,是手携手战斗的。我们争取和平,希望在和平的世界上生活。”台下的老兵们给予了热烈的掌声。他们曾是这片土地的特殊奴隶,如今他们是这儿的客人。他们对沈阳究竟有一种什么样的情结,在美国和沈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之间有多少曲折而动人的故事,这些值得反思的故事又将有一个怎样的结局?
我带着这些疑问,走近每一个和战俘集中营有关的人。就像此刻站在纪念馆前的我,仿佛看到冰天雪地里,走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人。因而,这部书的主角,还要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场菲律宾战役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