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就和两位摄影家出发了。从公路左边拐进一条小路，天微微发蓝了，太阳还没出来。小路的深处是大湖，但首先看见的是一远一近两个淡水湖连成一片的甘子河湿地。青海湖畔的湿地很美，即便是冬季，即便是早春，不见一点绿的时候。

　　几只棕头鸥、两只白头鹘在小湖里荡漾，水波清澈的湖面上飘着嫩黄的浮萍，一圈一圈的涟漪像绸缎般缓缓展开，融化了水中的白云。鱼鸥排成一行，窃窃私语中，转动着黑色的眼珠。

　　又来晚了，两位摄影家叹了一声，悄悄端起相机，搭在车窗上。我也拿起了望远镜，耐心等待。太阳的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亮，照遍了湖面，闪烁的金光中，白色的冰堆被大浪迅速推着涌向岸边。

　　一只大天鹅独自向岸边游来，安详地梳洗、打扮，全然不顾身后滚动的浪花，又似乎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粉白的颈项、杏黄的颜面、黑色的嘴巴，姿态是这样的柔软、优美。

　　正午过后，太阳被乌云遮住了，狂风骤起，气温陡然下降，水鸟纷纷离去。我们钻进越野车，向离刚察县120公里处的一户牧人家驰去。

　　越过山冈，出现了平坦的草原，一条流动的小溪，几间错落有致的平房，甚至还有一个小卖部，司机小李跑着去为牧人家买食品，门帘一撩，出来了一位盛装的藏族女子。门口的马桩子上还系着一匹披红挂彩的骏马。是不是有赛马啊，我心里一阵惊喜。问那个漂亮的女子，女子摇摇头，没听懂。这时进来一位牵着两匹马驹走过的年轻小伙子，才知，这里刚刚举行过一场热闹的赛马，我顿时觉得遗憾极了。

　　牧人索南的家建在山坡上。但是，牧人的家是不能用房子和房子里拥有的陈设来衡量的。两间大房显得异常空阔，正门的大房中间是牧户人家通常使用的大火炉，里间的屋子里除了一个大炕，只有陈放碗杯器皿的一面柜子和佛龛上的一盏金灯。吃饭的时候，全家人围着炉子，坐在单薄的毯子上，睡觉的时候，又挤在一张炕上，相互取暖。更多的时间，他们都在草原上，在草原上牧羊、挤奶、拍牛粪饼，在小河里取水、饮马、唱歌。所以，他们的心才会那么容易与草木、牛羊交流。

　　走出屋子，上了一面坡地，一道山梁的后面，紧接着的是另一片草原，牧人们冬天在定居点生活、放牧。夏天，留下老人、孩子到更远的地方牧羊、住帐篷。一年又一年，牧人的心愿全部依附在草原上，并承担起保护自然生物生命权的义务。

　　离开了索南家，索南的女儿和儿媳裹着红色的围巾，露出两只美丽的大眼睛，目送着我们。

　　黄昏渐进，斜阳横扫，山顶上光色明媚。猛然间响起了一阵悦耳的哨音，随即，一只褐色的胡兀鹫，腾出身子，张开宽大的翅膀，旋风般划过天宇，在我们头顶急促地盘旋。站在高海拔的山顶俯瞰兀鹫盘旋，是少有的经历。胡兀鹫生活在高原山地裸岩地区，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主要以裸骨为食。只要它愿意，能轻松地飞跃8000多米高的喜马拉雅山。但那天，它就在我脚下，全身泛棕，颊下有一小簇刚硬的黑色胡须，风帆般的巨翼在霞光中闪着古铜色的光亮，每一根羽毛迎风展开，两位摄影家迅速端起相机，在一连串的快门声中，记录下了这只庞大的飞禽，在高原的苍穹之上飞翔时凶猛潇洒的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