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决定请白煜杰吃饭
熊晓科的妈妈,为了答谢白煜杰“舍己救人”,决定请他吃饭。“有必要吗?”熊晓科不太想遇到白社长。老妈不耐烦了:“这只是个由头呀。”原来,老妈的长篇小说新作,签给了白社长他们出版社。她刚刚拿了“瑞雪奖”,想趁热打铁,给新书造势,所以急着要和出版商联络感情。
这家餐厅十分隐蔽,连招牌都遮遮掩掩的。狭长的走廊里,老式木地板和护墙板泛着幽幽的光。走着走着,突然别有洞天,进了一个明亮的厅堂,有个老男人在弹琴。他穿着白衬衫、黑背心,鼻梁上架着老花镜,弹的是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
白社长父子已经到了。白煜杰今天穿了件Tommy Hilfiger的天蓝色T恤,反戴一顶白底、竖条纹的纽约“洋基”棒球队鸭舌帽。菜肴陆续上了桌,等所有人赞美了一圈下来,白社长提他的老本行了。他说,现在出版难做啊,有的出版社找不到创新之作,把国外五六十年前的老掉牙的绘本都引进了。只要找个有点名气的作家、教授翻译,书的“腰封”印上金色的“某某、某某含泪联合推荐”,一定大卖。
熊晓科说出版圈也挺像艺术品收藏圈的。很多收藏热,其实只是暴发户的三分钟热度。就像靠铁路发财的纽约豪门Frick和Morgan家族,20世纪初一掷千金,收了很多早期绘画大师的作品,掀起了美国的收藏热。其中有真品,但有些是赝品,招人耻笑。他们对古旧的画作孜孜以求,是因为这些作品普遍受到认可,并且知名度很高。另一方面,财大气粗的新贵其实不怎么懂艺术,所以不乐意冒险,也没有慧眼去找出最前沿的东西,挖掘出不久以后将被奉为大师的新人。
她谈了自己的见解,白社长神色里满是惊艳。说:“小熊啊,你小小年纪,真是不简单哪。说起来,国内引进这些经典作品后,也没有好好翻译,桑实的名教授彭叔原,法国留学回来的,给我们译过几本法国人写的书。哦哟,写出来的童书干巴巴的。这个彭教授心思也活络得很,看到章教授上电视、在我们这里出书,也跑到电视上做节目去了。你说,他对《红楼梦》能有什么见解呢?”
熊晓科听到白社长提起彭叔原,紧张起来。老妈也嗅到了危机,连忙打岔说:“不光出版社,作者也是的,看到小孩的书销得动,都过来啄食了。我有个朋友,写言情小说很有名的,叫冯言言,前不久也跟我说,想写儿童文学了……”白社长就接口说:“这个冯言言我知道,当年一枝花,到现在还撑着不嫁人的。我说啊,现在风气开放了,离婚的人特别多。离异家庭的孩子,很多性格都不好,心理问题一大堆。但是啊,我们家煜杰是例外,阳光得很。小熊啊,你跟叔叔说说,犬子口碑如何?”
白煜杰看看熊晓科,老妈也赶紧用脚尖碰碰熊晓科,让她报喜不报忧。熊晓科笑着说:“他呀,脾气很好,对人有求必应。”从周一到周五,白煜杰在学校腰杆硬不起来,在剧社里,甚至是饱受欺侮的对象。不过他周末一回家,被他老爹服侍得舒舒服服,俨然成了白老太爷。白社长说,每个周六和周日,白煜杰都能睡到自然醒,早餐喜欢点“宝塔”小笼馆的老七样:一笼咸蛋黄小笼、一笼丝瓜鲜虾小笼、一笼蟹粉小笼、一碗菜肉大馄饨、一块素鸡、一个卤蛋、一杯冰豆浆。熊晓科听了,顽皮地称其为“七一居士”。老妈又在桌子底下“提点”熊晓科。
白社长心情不错,夸熊晓科“才貌双全,前途无量”,听说她正在写一本校园小说,说:“小熊这本书,叔叔签下来了!”白社长又频频夸自己儿子是有才干,学会了炒股票,帮着他理财,还会编剧。老妈也表扬白煜杰勇敢,说他挺身而出,这是多强的责任感,多么崇高无私啊!“小同学受欺负,我总要管的。”白煜杰说。“儿子见义勇为。”白社长说,“厉害啊厉害,后生可畏哪!”白社长不吝唾沫地吹捧白煜杰。白煜杰费力扯出一个笑容,有点僵硬。也许,他正担心如何躲过混混的报复呢。
熊晓科百感交集:白社长不了解自己的宝贝儿子,他这些漂亮话,就像生日蛋糕上精美的插排,总是最先被扔掉的,对白煜杰用处不大。要是这父亲的能察觉白煜杰的怯懦,再教他一点防身的技术,让他有男孩的魄力和智谋,那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