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马上就要投入排练,刚完成乐队编配的《梁祝》总谱,却突然不翼而飞。
陈钢记得,出家门的时候,总谱夹在脚踏车座后的书包架子上,想必是一路颠簸过来,把总谱震落到路上,被风吹散,不知去向。当时,没有电脑打谱,更无备份。
情急之中,“小提琴民族化实验小组”显示了团队的力量。凭何占豪与陈钢两位的苦思追想,时间恐怕来不及,“实验小组”成员丁芷诺主动提出承担一段乐队编配。
丁芷诺从小受作曲家父亲丁善德的影响,修炼了一些作曲技能。同学们在创作“民族化实验”作品的时候,像《旱天雷》、《二泉映月》等,都是何占豪写旋律,丁芷诺写乐队。
在刘品到温州传达院党委书记孟波对题材的选择意见以后,“实验小组”便开始在劳动间隙反复讨论作品构架。《梁祝》渗透了包括丁芷诺在内的同学们的深切情思。丁芷诺自告奋勇参与重写,同学们都赞同。现在的总谱上,“草桥结拜”一段小快板,就是由丁芷诺执笔编配。作曲系高材生陈钢,将丁芷诺的编配与自己的创作“天衣无缝”地融汇一体,浑然交响。
由于“实验小组”的“丁”力相助,使总谱丢失可能导致影响《梁祝》首演的“事故”,终于“化险为夷”。1959年5月27日晚8点左右,上海兰心大戏院的舞台上,指挥系学生樊承武指挥的《梁祝》一鸣惊人,美丽的彩蝶从这里飞向四海。
50年后,又一次“丁”力相助,使《梁祝》又一次“化险为夷”。这件事情发端于何占豪。在《梁祝》驰骋海内外乐坛半个世纪之后,国家有关文化部门决定在人民大会堂与国家大剧院分别举行隆重的表彰、展示活动。此前的一个夜晚,丁芷诺接到何占豪一个电话。
何占豪总喜欢自称“乡下人”,他在少年时代离开诸暨何家山头进城,农家人的善良、坦诚、直率始终不改。“丁”力相助重谱《梁祝》的功绩,他始终感恩在怀,并常为此内心不安。于是,决定在《梁祝》50岁庆生的舞台上,公开这一段“轶事”,并宣布《梁祝》作者应为“何占豪、陈钢、丁芷诺”3位。他的用意是还一个事实真相于天下,还一个公道给丁芷诺。
可以想象,何占豪的设想公布以后,这部誉满世界的经典名作,将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而且由此可能引发名利纠纷。最大的伤害是作品极其美妙的艺术本体,将笼罩名利的“阴霾”,将折损其纯净、圣洁艺术审美的魅力。
一触即发的情急之中,丁芷诺当夜即拒绝了何占豪的“好意”。第二天一早,她再去电话郑重申明:“与家人商量过了,坚决不同意这样做。”何占豪高度尊重丁芷诺,终于放弃了作者补“丁”的设想。50年后的这次“丁”力相助,避免了一场经典名作的“内乱”。
最近,与丁芷诺喝茶说起往事,她十分谨慎地说明,现在总谱上小快板段落用了自己写的弦乐部分,管乐部分由陈钢修改,而且改得比自己写的更好。她再三表示,不敢“贪天之功”。她认为自己不应该署名,当时是“实验小组”集体讨论创作,何占豪与陈钢两位已代表所有参与同学的荣誉。看到这个作品成功,已心满意足。虚怀若谷,丁芷诺的精神品质与其父亲丁善德一样。
陈钢的导师丁善德,在《梁祝》创作过程中,一次次为两位学子上课指点迷津,如果按现在电视剧的做派,连财会人员、卡车驾驶员与送客饭的朋友都要挂名,那么丁院长父女就该挂名《梁祝》了。然而,父女俩“不以一毫私利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
今年丁芷诺已76岁。退休之后,她创办了“丁善德音乐学院”,培养音乐人才无数。三十多年来,她创作了许多弦乐作品。去年,还出版了她的中国风格弦乐四重奏作品15部。
“谁知将相王侯外,别有优游快活人。”她胖乎乎、圆墩墩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微笑。车龄足有十六七年的“开顺”牌24寸“老坦克”,驮着她整天东奔西走。车上,她身体微微前倾,俨然像一个赛车手,走上一条冲刺的跑道。
呵呵,没有名利羁绊的人生,是这样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