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进站后,每有铁路员工,持一把极小的鎯头,在车厢底部,这里敲敲,那里打打。动作干净利落,声音清脆悦耳。那个小玩艺,一头棱形,一头圆形,精巧别致,携带方便,铁路局行话叫检点锤。
那年,青岛铁路分局,首创安全生产1500天。依例开个庆祝大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再发奖金,情理之中。可是,青岛局庆贺的方法有不同。他们打破常规,别开新生面,就是并不搞全局的隆重庆典。局长王松亭只是召集局党政工团和各站领导开了个短会,每人发给一个小东西。倒也并非何种稀奇昂贵物件,就是一把小小检点锤。
那锤儿一发,诸位心里明白——这锤儿不是叫大家当玩具耍,而是一种工具,一种提示,是要受锤者下去,下到基层去,下到道班去,下到路轨上去,下到多个车站去,请各位领导也去查道、检车。也就是要身临现场,深入群众,和群众打成一片。
但要查道、检车,就得懂点儿技术,学点儿业务。所以,诸位领导就得放下架子,得拜师傅、当徒弟。曾经的领导,也得让师傅领导一下。所以,他们就要展现或曰培育虚心求教之精神、谦恭学艺之品德。当然还可以现场办公。
这批领导下去,虽然不代替相关业务人员,更不顶岗,而是一种加强。既是下去了,敲过了,打过了,那他们就必然会想到“我有责任”,一旦有事,就有干系。这样,不但自己敲打认真,也会运用他们原有的领导艺术,现场督促、鼓舞他人。这样的师徒同心,干群合力,就可以使列车的安全,多一份保证。
这样的下去,不是一阵风,而是有某种经常性、随机性。他们不仅敲敲打打,还可以了解到关于列车、关于路轨、尤其是关于人的真实情况。他们和群众面对面,零距离,边干活边谈心,群众也对他们产生亲切感,当知心人。他们也就可以了解到在办公室了解不到的种种,“看到荷花摸到藕”。因为干部、领导本来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所以,这时,群众对他们的称呼,已经不是什么长,而还原为老张、老李和小王。大碗茶,他一口,你一口。两颗心,你交给他,他交给你。
纵然日长时久,持锤者已不可一日无此君。一看到那把小锤,他就会念想群众。他们还会将锤儿放在办公桌上,这也就是当然的办公用品,既非凡又平常,既让人骄傲又叫人谨慎。
检点锤还有更深刻的含意。就是它的价值已不限于让人查找生产上的隐患,它还可以引发人敲打自己的灵魂,叩问自己的品德,对已走过的人生道路,检点检点,敲打敲打,学古人“吾日三省吾身”,看看有无“螺丝”松动和“车子”偏轨之隐患。倘有,就可及时发现,“加固螺丝”,“端正方向”,继续正常“运行”。因而“踏石留印,抓铁有痕。”这也就是王局长发锤时题中应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