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能不能去山西　

　　每逢周五，老方总会倍感失落。因为周五要填工作报告，统计这一周的绩效。老方一眼看见燕子，正对着电脑发呆。老天保佑万沅机械厂的档案再也拿不到。他泡了一杯茶，端到燕子面前：“怎么样了？有进展么？”

　　燕子被老方吓了一跳，脑子从一件事跳到另一件事，两件事同样令她心烦意乱：“我给Steve发了邮件，请示能不能派你去做实地调查。不过到现在他还没有回。”Tina背着书包走进大厅来：“Steve去纽约开会去了，这会儿可能刚到没多久，而且那儿也是晚上了。”“他去美国了？他告诉你的？”老方问Tina。“我听Linda说的。Linda给他订的机票。” 

　　老方坐回座位上，想了想：“其实既然Steve把我分配给你，我觉得肯定就是想让我帮你做实地调查的。”“您是高级调查师，他还打算让您写报告呢！”Tina在旁边嘻嘻地笑。老方也嘿嘿一笑，拿起茶杯：“你……”

　　在这间办公室从没听到过的陌生铃声，打断了老方。大家四处张望。“老方！在你包里！”Tina发现了新大陆。老方这才恍然大悟，从包里翻出一只手机。Tina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燕子挤挤眼：“原来他也用手机？”“切！十年前就有了！”老方不屑，“只不过这两年不常用。喂？啊！”老方像根弹簧似的从椅子上猛弹起来：“我儿子，让……让车撞了！”老方脸色苍白，两眼发直。“那你还不快去医院！”Tina大叫一声。老方顿然醒悟，转身就走。“等等！”燕子抓起皮包，“我开车送你！”

　　“你还回不回来？”老谭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粗重的嗓音好像飞到耳边的爆竹，在燕子的手机里炸开。

　　“我在医院。我同事的儿子出了车祸，我在这儿帮……”电话已经挂断了。这在燕子预料之中，却在情感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外。

　　老方的儿子小腿粉碎性骨折，需要立即住院动手术，押金四万。燕子托大学同学找了熟人，院方答应把押金减半。尽管如此，老方也还是付不起。两个孩子都在读书，老婆常年患尿毒症躺在家里。老方的每月几千块钱，是一家四口全部收入。若不是陪老方回家取钱，燕子也不会知道这些。

　　燕子替老方支付了押金，老方千恩万谢，把燕子称作大恩人。但燕子知道她不是。老方的绩效太低，就连这几千块户口的钱也不保。燕子一咬牙，把老方拉到门外：“要让你下周一出差的话，你儿子谁来照顾？”

　　老方眼睛一亮：“Steve给你回邮件了？”

　　“你先甭管他回没回邮件，先说你能不能去山西？”老方一连串的点头。“那你就去吧。下周一就动身！”“赶早不赶晚，我明天就走！像那种工厂，周末也三班倒，不怕找不着人。”老方心里明白，趁着Steve还没回复，燕子要帮他的忙，“你放心，这项目我一定得干好了。不光为了让你满意，更主要是为了我自己！”

　　老谭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手提电脑。他的Yahoo邮箱里，有些以前签过的合同，他想再拿出来看看。可他不懂怎么打开。如果老方的电脑知识只有小学水平，老谭肯定幼儿园还没毕业。尽管老谭的餐馆里也有电脑，有些商业文件也需经电脑下载，但那会儿有饭馆的领班帮忙，现在他身边没别人。这是燕子的电脑，她从美国带回来的。燕子还没回来。眼看又到午夜了。

　　老谭按下开关，屏幕亮了，花花绿绿地更换着图案，好像电影开场前的推片。推片终于过了，却并非老谭熟悉的画面。难道每台电脑都不一样？老谭在屏幕上仔细寻找。好在那蓝色的“e”还在，老谭小心翼翼地一点。

　　屏幕上果然冒出一个大方框，上面只有“sohu”没有“Yahoo”。还是不一样。老谭试着输入“tan1954”和他的密码。那窗口并没什么反应。老谭又试着按了些键，突然又冒出一个窗口来：“午夜恶魔——深夜劫车掠财，专找奔驰宝马。”老谭心中一惊，仔细读下去：深圳刚刚破获的一个杀人劫车团伙，专挑单独驾驶豪华车的女性下手，在僻静的时段和街道，故意和对方发生剐蹭或追尾，等对方司机下车查看事故情况时，趁机劫车杀人……

　　老谭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窗外夜色正浓。老谭一屁股坐回沙发上，自言自语道：“鬼知道是不是在医院！担心她做什么？管得了今晚，也管不了以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