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出去参观或访客,看见要脱鞋、换鞋,就头皮麻,心发毛。这个“脱鞋恐惧症”的毛病,是在日本得的。
4年之前,应邀参加上海音乐家代表团去北九州,观摩全日本的城市合唱节。也是冬季的一天,上海起飞一个多小时降落,就踏进异国他乡日本福冈,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两国“一衣带水”的近邻感。
“近邻”的接待是极其亲和的。我们被安排在北九州闹中取静的小仓宾馆入住,约一个多小时以后,天露暮色,合唱节组委会接待部长高桥英子,一位善良的大姐,把我们带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和式餐厅,说是组委会设宴欢迎上海代表团一行6人。
北九州的餐厅有和式与西式两种。和式餐厅的席位是“榻榻米”,也有两种。一种像我国北方的炕,用餐在炕上盘腿而坐,餐桌像茶几就搁在炕上。还有一种是下沉式的“榻榻米”,桌面高度齐胸,桌下是一个长方形的坑道,装有地暖。冬季用餐双脚落地,挺暖和的。这样的席位入席必须脱鞋,换穿餐厅备用的布鞋。
高桥英子嘱我换鞋。她弯下腰把一双布鞋放到我脚下。我连声道谢,不紧不慢脱下皮鞋。天哪!右脚的大脚趾居然破袜而出,可恨这“脚趾头”,无情地进入在餐厅迎候的几位日本名家视线。其中有组委会主任、著名指挥家栗山文昭、指挥家清小昭,野本立人等。自然是“无地自容”。
高桥英子给我递送布鞋时的弯腰大于90度,视线离地面特别近。她连忙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我的糗事。而这一动作恰恰清楚地表明她已经看见,只是故意躲避而已。可是,我避不开,众目睽睽之下,我慌忙穿上了餐厅布鞋,像仓惶出逃那样,赶紧入席把脚伸到桌下,恨不能把头也钻下去。
回到宾馆,我自然是“众矢之的”。同行者责问: “为什么要穿这种破袜子出国?”我竭力声辩是今天出国前穿上的新袜子。他们断定我买了地摊货,5元钱4双的那种。其实,这是临行前在一个大商场买的5双袜子,每双19元。他们不信,我有口难辩。有一位团员,递给我一把指甲钳,叫我晚上把脚趾甲修修齐。
第二天开始,我脚下袜套袜,穿了两双,希望有一个“保护层”,不再出丑。第三天,我离开北九州,去了东京。
当天下午,由日本朋友西木陪同,走进了“青山洋服”专卖店。营业员看上去60开外,颇有绅士风度,就像老上海裁缝师傅,一把长长的皮尺挂在前胸左右。我在选定一套西装后,他像跟我作对似的,硬要我脱鞋,踏上一个离地面半尺的木质平台,量我裤腿长度。我心有余悸,要求直接量我鞋跟。他认为,鞋底有厚薄,量不准,一定要脱鞋量脚跟。看我犹豫,西木在一旁说“你就把鞋脱了吧”。他哪里知道我的苦衷。
想到脚上有袜套袜,双层保护,就咬咬牙,把鞋脱了。未料,左脚“大脚趾”穿透双层保护,暴露无余,又出丑了。劣质袜子露出的脚趾,竟会带来如此国耻。
访日回国已经多年,害怕脱鞋已成心理定势。现在跟随摄制组拍摄,随身的包里常备鞋套。一旦需要走进拍摄对象的家门,就拿出鞋套往脚上一套,就像现在那些走进居民家的水电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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