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这把火烧得蹊跷
火是章虎放的。章虎引人扭开伍家门锁,亲手点燃西厢的柴垛。顷刻之间,火苗四下乱窜,不一会儿就烧到主房。主房是木结构,怕的就是火。火光熊熊,映红半片天空。这场大火,伍中和为救女儿,殒命大火,女儿也烧成重伤。
这一夜,无论是鲁家还是伍家,都在煎熬与痛苦中度过。
翌日晨起,几个官差到鲁家查询案情。齐伯将经过一五一十讲述一遍,只隐去葛荔、苍柱两个关键人物。官差勘察过现场,取完证,见劫匪并未偷走什么,就让齐伯及在场仆役录下口供,画过押,回去交差了。
齐伯送走官差,略定下神,走进俊逸书房。俊逸双眉锁结,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从四更一直坐到这辰光,有两个时辰了。”齐伯关切地问。“唉,”俊逸长长叹出一声,不无懊悔,“齐伯呀,这次事体,思来想去,真就是我一个人的错啊!”“老爷,这……从何说起?”
俊逸苦笑一声,摇头:“是我一时脑涨,张扬炫富,方才招此祸端。”“老爷,”齐伯点头认可,劝道,“事体既已过去,你就想开点。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老爷能够记住教训,也算是件好事体。”“对我也许是福,可……对老伍家呢?老伍家这场灾,分明是……”俊逸两手抱头,说不下去了。
“唉!”齐伯亦出一声长叹。“齐伯,你能确定是啥人干的?”俊逸抬头问道。“几个泼皮!”“这帮畜生!”俊逸握紧拳头,恨道,“哪能放他们走哩?该把他们全部扭送官府才是。”“不是我放的,是那两个黑衣人。”“他们为啥要放?”“不晓得。他们放走泼皮,把我打晕了。待我醒来,发现躺在一块荒坡上,周围没人。我活动几下,见没受伤,觉得奇怪,回来路上,看到伍家着火,方才晓得是那帮泼皮报复。”
“哦?两个黑衣人功夫介深?”俊逸抬头望他。“唉,”齐伯摇头,“是我老了,精力不济了。再说,他们打掉泼皮手中火枪,制服泼皮,我就把他们看作自己人,没有提防。”“是哩。”俊逸起身打开书柜,拿出伍中和的那幅画轴,在几案上缓缓展开,望着画面发怔。
“老爷,”齐伯道,“要不,我们这去望望伍家?无论如何,老伍家这场大火跟我们有点关系。若不是挺举……”“是哩。”俊逸慢慢卷起画轴,卷完,抬头道,“你觉得挺举这孩子如何?”“德才兼具,智勇双全,是块璞玉。”齐伯脱口赞道。“是吗?”俊逸心头反倒透过一道寒气,斜睨齐伯一眼,目光缓缓落在画轴上,“齐伯,我就不去了。你包三十块洋钿,表个心意。”“好咧。”
夜深了。甫家当院里摆着一只薄棺,棺前点着一盏长明灯。伍傅氏、甫韩氏跪在一边,挺举、顺安跪在另一边。甫光达在棺材前面跪下,摆好果点,点火燃起放在一只大瓦盆里的冥钱,将一碗酒缓缓倒在火焰上,边倒边唠叨:“伍老爷,我是光达呀。我跟你做了几十年邻居,一道长大,一道成家,一道……生娃子。你出身高贵,我不敢高攀。今朝你走了,这辰光也没外人,我……我想跟你套个近乎,不叫你老爷了,叫你一声中和兄弟。”伍傅氏、甫韩氏二人听得伤感,呜呜咽咽,悲哭起来。
“中和兄弟,”甫光达哽咽着拨弄纸钱,“在这镇上,只有你一家看得起我,看得起阿拉甫家班子,也只有你一家真心帮补阿拉。你这走了,我……我心里难受哇。我本想为你置副柏木棺,可……我没钱哪,我只能置副薄棺,屈待兄弟你了。中和兄弟,你是贵人,你高贵一生,临终却躺在这副薄棺里,光达我……难心哪!”
显而易见,伍家的这把火烧得蹊跷。灾难过后,顺安表现得极是仗义,不仅让家里腾出房间,安顿下挺举一家三口,且又全力张罗伍中和的丧事,为淑贞请医购药。顺安跑前忙后,只不敢面对挺举,能躲则躲。然而,躲是徒劳的。在中和入土后的第三日,挺举将他堵住,直接带到伍家祖地,拉他一道跪在伍中和的新坟前。新坟上插着几只花圈及缠着白纸的柳枝,在晚风吹拂下,发出沙沙声响。夕阳西下。挺举剑一样的目光直射顺安,似要把他穿透。顺安无处闪避,只得把头扭到一边。“顺安,”挺举声音沙哑,低沉,威严,“把头扭过来,看着我!”“阿……阿哥,”顺安扭过头,声音嗫嚅,“啥……啥事体?”“你早晓得啥人打劫鲁家,是不?”“这……此话从何讲起?”“讲吧,你一定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