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篇写诗人余秀华的文章。不知道她,便从网络上翻看她的诗,看关于她的评论。关键词是:诗、残疾、女性。这残的不是手脚,是听起来很恐怖的脑瘫。脑瘫全称“脑性瘫痪”,是自受孕开始至婴儿期非进行性脑损伤和发育缺陷所导致的综合征,主要表现为运动障碍及姿势异常,有些脑瘫可能合并智力障碍和行为异常。
余秀华的病患是很典型的那一类,只是运动障碍和姿势异常。
她走路会摔跤,常常摔得头破血流,也摔出了带血的文字,鲜红、触目、惊心。她倒在沟坎、庄稼地,她试图爬起,有时很徒劳,她的肌肉远没有她的思维那么好控制,匍匐在地时,她的视角成了独特的一种,看到了不一样的大地、天空、树木和人。
但是,她用仅有的一根可控制的手指敲击键盘,把思绪化成文字,再把文字集合成锦绣篇章。这时候的她是指挥,是将领。指挥棒再锈迹斑斑,也同样组合出华丽的篇章;首领再老衰病残,手下的兵们却是生动鲜活。
我们的灵魂住在一个躯壳里。这个躯壳可能美丽也可能丑陋,可能灵活也可能笨拙。那么灵魂呢,也同样有美丑、灵拙。同时具有美丽躯壳和美好灵魂,是古今之人都努力追求的。春秋时代以前,天子、国君之选一定是得仪表堂堂、德才兼备。三国时,匈奴来朝,乱世枭雄如曹操者也自鄙形陋,请俊美崔琰假扮魏王接见来使。屈原赋《离骚》,处处可见对华裳丽服、香草美人的向往。
然而躯壳的美丑已是天定。我们也到达一个宽容的社会。
余秀华的诗是打动人的。她的灵魂真实而自由,她的细腻、粗犷、躁动、安静、爱恨情仇,都付诸文字。好比小孩,每一个都是天才画家,一张白纸就可以涂抹出神奇的童话世界;好比盲人,把丢失的那部分视觉分配给了触觉和听觉。人,常人,也在某个时期会敏感,在某个时刻会感动,而成长了,世俗了,就迟钝了,精明了,不再无谓付出,也不会继续“吃亏”。
疾病给余秀华带来不便与痛苦。生活把她压低,她就弓着腰看世界。保持疼痛与清醒,保持爱和敏锐,她的生活或许苍白,她的思维是饱满的,滋润和磨砺了她的文字与诗。她对世界充满爱意,哪怕是在咒骂着。疼痛和爱都是诗歌的源泉。敏锐是最好的捕捉器。人生这个过程,是在缺憾中寻找缺憾后面的一些。
余秀华不是天才的诗人,她的文字经过不断打磨,她在自己的文字中长成。文字是她的药和粮食。在某种意义上,文字也是我们大家的粮食。
文字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文字既成,天雨粟,鬼夜哭,龙为潜藏。”文字泄露了天机,使人在天地之间站立起来,高大起來,主宰了自己的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