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悄逸溪石中，一袭白香邀人来。水仙的美让人悬悬而望。 

　　前几日买了几棵水仙，想起盆子来了。尘封已久的骨质瓷盆，最普通那种白粗瓷，扁扁圆圆一只，平时就那么随意扔在阳台一角。水仙叶子青葱，短短小小，至多两三寸长，扁圆的鳞茎放进盆去，添上几颗鹅卵石，加水，有太阳时端出来晒一晒。耐心等着吧。叶子吃饱了水，渐渐长高变大，袅袅婷婷。

　　早前水仙花一开，外婆要喝茶了。水仙清雅，无欲少求，最适合是喝一壶茶。红茶绿茶，乌龙普洱，外婆不懂也不管、只喝花茶。极普通的花茶冲上一壶，小小啜一口，看着水仙花，外婆笑了，轻轻嘟囔一句，这茶多好，淡淡的香，又不怎么苦。我则喜欢铁观音，觉得更适合这样的冬日寂寥。 

　　冬天开的花，香味总觉有股子寒气。比如腊梅。瘦俏俏贴紧枝头，风掠花落，一朵一朵。落下的花，香气淡多了。闻香要趁早。腊梅的香与水仙稍有不同，最好是远远地站了。墙内开花墙外香。花枝不见，鼻翼间花香若有似无，丝丝柔柔，心里莫名地满足。大多数的花，选择在春天怒放，花性过于绚烂，我倒觉得不如冬天的花更加袭人。冬日里的小小慰藉，朴素而美好。想到稻花村里的李纨，行酒令时抽签，“霜晓寒姿”。指的是梅花。水仙与梅花，香气深处又有些相似，隐约而矜持，轻轻浅浅，仿若独坐深闺的古典美人。 

　　《水仙》中的李渔是个水仙痴。“水仙一花，予之命也”。李渔坚信，南京的水仙最好，干脆举家落户。冒着大雪回家，穷困潦倒，这年怎么过？无啥不可无水仙，李渔说，“你们是要夺我性命么？”家人只好典当簪珥，换回一盆水仙来。水仙真性情，给点水就知恩图报。竭尽全力开花，开尽可能多的花，开在隆冬冷寒夜里，开在画卷中。想起齐白石有一幅《水仙睡猫图》，猫咪清秀灵动，边上火炉粗茶，动静有致，是世俗百姓的温暖日脚。无声的感动。 

　　回家路上遇见卖花人，专卖水仙花。暮色四合时分，水仙花养在一只大瓷盆里，挤挤挨挨。盆的上方悬一盏小灯。卖花男人并不吆喝，蹲在一边默默吸烟，静静地等。大瓷盆挡住了他半边脸，我好奇地走近去看。水仙大多将开未开，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丰盛色调来。见有买主，卖家立马起身，手中吸到一半的香烟，拇指与食指相互一捻，掐灭，装进衣兜。我一愣。暗自踌躇着买还是不买。这灯怎会亮呢？男人指指瓷盆底部。下面连着一只电瓶。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眼中神采烁烁，脸上小小得意，水仙香清色雅，周围灯火阑珊，我还好意思不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