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浦东农村,乡邻之间串门是日常生活中一项重要内容,通过串门,国事、村事、邻里事,事事了解。同时通过串门,也增进了彼此间邻谊乡情。
太阳还未下山,鳞鳞黑瓦上接连冒出袅袅炊烟。吃完晚饭,便走出家门串门去。有的甚至捧着饭碗,一边吃,一边串门去。走这家,进那家。若是人多,话题吸引人,便坐得久些。若是话语不多,便寒暄几句,抽上一根烟后,再到别家串门去。串门串门,不是做客,进门来,热情招呼;出门去,不会挽留,来来去去,自由自在。
为了方便串门,每天一起床,便将客堂间的门打开,直到上床前才关上。每见门外人影一晃,便高叫一声:“谁啊,怎么不进来,‘寿棺材’,进来呀。”客堂间地面粗糙,从未想到要换鞋,即便穿着高筒雨靴,沾着泥巴,也尽管直接登堂入室。中间摆一张八仙桌,围四条长凳,靠着墙,还摆着一圈竹椅板凳,能容纳十多人。不过,围着八仙桌而坐的,都是浦东的“大佬倌”们,而大小“娘子”们则坐在靠墙一圈的竹椅板凳上,一边手里纳着鞋底,织着绒线,一边听“大佬馆”谈天说地,或者彼此间交流些女人家的事情。
总有几家因为男人博闻健谈,女人随意大方,于是夜夜高朋满座。男人在八仙桌上放上一大茶罐粗茶,备一包香烟。女的时常拿出些自家种的甜芦粟、花生、瓜子来招待。于是一屋子人一边抽烟喝茶、嚼甜芦粟剥花生米,一边说说笑笑。往往人会越聚越多,气氛越来越热闹。主人心中得意,觉得自己在村里有人缘。人散后,男女主人打着哈欠,先去睡觉。任其烟蒂、渣壳铺满一地,第二天才用秸秆扎成的扫帚扫一下。
一年四季,串门不息。农忙的时候,是交流农桑之事,何时播种、保墒、中耕、追肥、灭虫、收割,通过串门,达成共识和行动。天黑不久,便四散回家,因为要早起。到了农闲,不在意时间早晚,话题便天南海北,鸡零狗碎,毫无边际了。直到有人打出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哈欠,才觉得时间不早了,于是收住野马般的话题,披着月色星光,踏着露水暗霜,伴着蛙鸣虫唱,回家睡觉去。
尽管有广播电视,但仍然觉得串门有趣。串门谈论的,都是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细碎却真实,荣辱悲喜都会激起心中的波澜。于是在夜色中,总有好几家人家的窗户上还印着一团黄光,缭绕着烟雾热气,晃动着憧憧人影,传出阵阵声震屋宇的欢声笑语,惊得村里的狗接连吠叫起来,将浓重而寂静的乡村夜色搅动得生气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