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枕畔常放着歌德的书信集，每日睡前读上数通，以邀睡意。

　　读到今日，突然感到，歌德的人生格局太阔大，交往了太多的人，涉猎了太多的领域——他不仅接触社会各界人物，包括凡夫俗子、引浆卖车者流，还与国王大臣、侯爵公卿联系密切，出入宫廷如履平地。在文学中，不仅诗，还戏剧，还小说，还文论，还传记，可谓无所不能。文学之外，他研究植物，著《植物流变学》；在生物领域，他发现人类颌间骨，对头盖骨的结构也有深入探究；他还追溯光的原理，懂得光的阴暗；对绘画和雕塑也有大师般的造诣。他是德国人中的欧洲人，欧洲人中的世界公民；他又是诗人中的文学天才，天才中的百科全书。

　　他之所以如此伟大，我认为，就在于他生活气象的伟大。他从大处活。

　　我等接触的，不过是一些小官小吏，小绅小民；所涉猎的，不过是文学之内的小情怀、小技法——都是在小处谋生，在小处放眼。形象地说，他是狮虎，我等是蝼蚁；他是鲲鹏翱翔于天，我等是鸡雀低回在蓬间。是人生的格局，造就了艺术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