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公务员”
当时的华人社会中,最受欢迎的是紫薇、文夏、美黛等老牌歌星;年轻一点的,凤飞飞、欧阳菲菲在流行曲目上的地位都十分稳固。邓丽君还是新人,她的生活,和台湾时期相比,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依旧被参加电视节目、录制唱片、歌厅献唱满满占据。香港九龙有一家叫作东方的歌厅,平日的话是一天唱三场:下午14点半到16点半、晚上19点半到21点半、22点到零点。如果是周六周日,则是一天唱四场:下午13点到15点、15点到17点,然后晚上两场。录音也比台湾时期更为繁忙。“一个接一个地等着录电影的主题曲或者插曲,一天唱个十余首歌曲都很平常。”乐风时期与邓丽君共事过五年的音乐制作人姚厚笙回忆说,“当时都是录一张唱片多少钱,以这种方式计价,因此应该是一有机会就去录,她很小时就成为家里的主要经济支柱,当她知道自己对家里很有贡献,就觉得很高兴,继续唱下去。”
姚厚笙从欧阳菲菲开始,成功地培育了若干位台湾知名歌星,他也是70年代台湾民谣以及校园民谣热的催生者。在宇宙唱片时代,邓丽君录制的歌曲已经有上百首,但是姚厚笙却从头开始仔细指导,从发声方式到唱歌的习惯,以使邓丽君蜕变为成人歌星。姚厚笙曾经回忆说:“她唱歌的方式总给人一种可爱小女孩的味道,也许是因为节奏轻快的歌曲居多的缘故,语尾总是‘嗯,嗯’的上扬,这种方式听起来是比较俏皮,虽然我打算彻底改掉,不过她日后还是偶尔会不自觉地露出这种唱法。”“我还指导慢节奏的唱法,而且告诉她,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所以要以更有感情,更像大人的方式来唱歌。”
姚厚笙发现,当邓丽君对于慢节奏歌曲驾轻就熟后,她再唱叙事风的曲子,诠释能力就非常惊人,“把歌词的含义仔细跟她说明后,她就能以惊人的感情加以诠释”。在乐风唱片的打造下,70年代初期,邓丽君的唱片销量非常稳定,邓家的境况也不断改善,全家从台风季节容易淹水的芦洲搬到台北市水源路的公寓住宅,几年后搬到北投奇岩路的一座花园别墅,后来把房子卖了,搬回台北市区,租赁在敦化南路的金兰大厦,最后才买了仁爱路四段一幢新大厦的6层。不过,偌大的房子里,后来经常只有父亲邓枢一个人。
早期唱歌出名之后,邓丽君还涉足过表演事业,参演了两部音乐电影,取得过不错的成绩,不过,她迅速就把重心收回到歌唱上。她可爱的少女性格,也并没有随着这番演艺圈历练而有不好的改变。姚厚笙回忆说:“她总是怀着感激工作人员的心在工作,很体恤工作人员,彩排的时候,她会一直感谢为她伴舞的群舞和负责灯光的工作人员,就是在成名之后,这点仍然没有改变,所以跟她合作,气氛总是很融洽。”
“演歌”的定位
中国香港应该算邓丽君的福地,她的歌唱事业在这里走向了上世纪70年代的第一个黄金时期,得到了东南亚华人社会的认同,她的演出邀约,遍布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越南、泰国等地。作为全球第二大唱片市场的日本,也有唱片公司一眼就看中了她的天赋。这家公司就是日本的宝丽多唱片,它在香港的分支,叫作宝丽金。
邓丽君去日本发展的故事,在两位日本作家为她写的传记里,都有过详细考证。1973年3月3日,日本宝丽多唱片公司让佐佐木幸男和中村准良,一起到香港旅行四天三晚,他们分别担任过日本歌星泽田研二和野口五郎的制作人,这趟旅行,名义上是和香港宝丽金做敦亲拜访,但事实上是要犒赏他们平时的辛劳工作。他们在香港宝丽金唱片公司制作部部长郑东汉先生的陪同下,在歌厅听到了邓丽君的演唱,就请郑东汉为他们收集邓丽君的唱片,他们判断,邓丽君音质里的温柔气质,在日本也会得到认同。
回到东京,宝丽多公司五十岚泰弘制作本部长主持制作人会议,佐佐木推荐邓丽君,获得认可,担任制作签约部部长的舟木稔被命令去和邓丽君签约。我们的特约记者胡迆在东京采访到了舟木稔先生,已经年过八旬的舟木先生,仍不减当年金牌制作人的风范,头发一丝不苟,衣着考究,思路清晰。他回忆说,当时的邓丽君并没有经纪公司来打理业务,所有工作上的细节都由母亲赵素桂照料。舟木稔并没有从邓丽君那里得到确定的答复,回到东京之后又去了台湾,去说服邓丽君的父亲。他拜访了邓父两次,终于说服了这位犹豫的父亲,把英文名叫作“Teresa Teng”的邓丽君带到了日本,以新人姿态重新出道。
1973年11月,邓妈妈和邓丽君第一次到日本,那时候邓丽君才20岁。她的经纪业务由渡边制作公司管理,而唱片制作则由日本宝丽多负责,一开始签约两年,第一年的酬劳是每月25万日元,那个时代日本大学毕业的公务员最高职务的月薪是5.56万日元,此外,邓丽君还能抽取2%的版税。
邓丽君在日本的出道曲叫《是今宵还是明天》,由渡边制作公司主导,走偶像路线。作为全球第二大唱片市场,日本的市场细分非常明晰,每个出道的新人,都由唱片公司量身定做,给出市场定位,然后根据定位找词曲作者专门创作单曲。在70年代日本歌谣界初期,流行小柳琉美子的《我的城下町》、天地真理的《水色之恋》、欧阳菲菲的《下雨的御堂筋》等,所以,被定位为偶像路线的邓丽君,最初的新歌就请曾经帮天地真理、陈美龄作过词的山上路夫作词,请帮南沙织、欧阳菲菲做过曲的筒美京平作曲。
这张出道唱片,1974年2月在日本发行,在发布会上,公司对她的宣传是“香港的红玫瑰”,意思是香港的最红歌星。年龄也被改小了,从21岁变成19岁。接下来的3月份,邓丽君为了宣传单曲,上了各个电视节目。但是,印制的3万张唱片,却根本卖不动,在排行榜上,只列入第75名。这个结果让邓丽君非常自责。因为,当时在香港签不下邓丽君的时候,宝丽多方面有人建议改签另一位歌星优雅,差不多同时期,优雅也在日本出道了,而且相对于邓丽君的出道唱片,她的出道曲拿到了排行榜的24名,这让邓丽君更郁闷。
出道曲没有红,对挖掘邓丽君的佐佐木和出道曲制作团队而言,也是个打击,原因到底是什么?是日文不地道?因为谎报了年龄,设定主打十几岁的年轻族群歌迷是个错误?他们烦恼了一个多月,最后决定改变方向,从流行曲风转向演歌路线。演歌是日本的一种特有歌曲,它是日本古典艺能与现代流行音乐的过渡,以民俗民风、感情琐事为歌词,曲调悠长婉转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