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乔装打扮
“唉!像我这样的人,就是干也不会被重用,否则怎么还四处漂泊呢!”陈赓又装出一副不得志的样子。
“你安心坐你的车吧,念在黄埔的旧情,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钱大钧似乎很恳切。陈赓明白了,钱大钧是不会捉他了。他又和自己的“钱老师”侃了一通,借着个机会溜了。
钱大钧为什么会放过陈赓呢,事后分析,可能一则他对陈赓在共产党中的分量还不太了解,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共党分子;二则钱大钧此人素有古风,很看重师生之谊,且陈赓又有意谈到了黄埔的交情,他也就存下了一份怜惜之心;三则陈赓曾救过蒋介石一命,在黄埔军人中留下深刻印象,他若抓捕陈赓,将会是拿到一个“烫手的山芋”,自找麻烦。所以,钱大钧乐得睁一眼、闭一眼做个人情,让陈赓逃过一劫。
陈赓逃过这一劫后就更谨慎了,再到公共场合去一定乔装打扮,有时候是商人,有时候是老师,因为他善于化装,故而得了一个“千面人”的绰号。
1932年秋天,担任红军第十二师师长的陈赓,在扶山寨阻击战中负伤。这次不是左腿,是右腿小腿骨中弹。因为医疗条件很差,伤势又重,后来连马也骑不了了,只能坐在担架上指挥战斗。10月下旬,他拒绝了张国焘要他当红四方面军参谋长的意见,要求离开部队到上海治伤,得到了批准。
这次他化了装,独自一人,拄着根棍子,肩上扛着个褡裢,向着中原一带走去,想绕道去上海。陈赓跛着腿走到小路上,仰起头,根据天上的星斗估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方位,便朝一处亮灯的院子走去。是家大车店。
陈赓要了间小屋,刚涮洗了一下,喝口新泡的茶,全部疲劳还没开始消散,就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搅乱了。店老板隔着门缝朝里吹气儿:“先生、对不起您,两位弟兄来查房,劳驾您开开门……”陈赓看看狭小的结实的后窗,知道难以硬逃,只好开了门。四个团丁侧身挤进来,胖胖瘦瘦高矮不齐。一个四四方方像半截门板的胖团丁问道:“你是干什么的?”“做生意的。”“做什么生意?”贩点桐油。”“往哪儿贩?”“商城。”“上哪儿贩?”“桐寨铺。”“不对!”团丁瞪起眼睛。“怎不对?我去过几次了,靠近桐河……”“不对!”团丁粗鲁地扳了扳他的肩膀。“你的口音不对!”“走南闯北的人……”陈赓解释着,掏出烟卷挨个地递。“南腔北调!”团丁仍像水蛇—样死死地缠着他,两只眼睛惶恐不安地前后转动,一会儿看看陈赓,一会儿看看烟头。
胖团丁操起桌上陈赓刚泡的那碗茶水,一扬脖喝进去,拿手背擦擦嘴,带着冷酷的讥讽神情说:“这样吧,弟兄们也乏了,今晚就住在这儿。你有什么话,明天去对我们长官说吧。”
陈赓没有办法,只好爬到床上准备睡觉,在夜里再想办法。
“不行!”胖团丁大约是烟瘾发作,打着哈欠,流着泪,指指地下对陈赓说:“你下来睡。老板,再拿两套铺盖来,我们睡四边,让这位先生睡中间!”
陈赓慢慢下炕,拍拍腿说:“我是个瘸子,我跑不了。”又走近老板,把20块大洋塞进他手里,却故意高声说:“这8块钱我在柜上存起来,明日再还我。你给诸位弄点……”陈赓做了个端酒盅的姿势。
“行行,店里吃的、抽的都有!”
老板是个明白人。不一会儿就让伙计端来酒菜和烟具。胖子见了那黑油油的烟枪和闪着蓝火苗的烟灯,像生锈的发条被突然上紧,脊梁骨发出了咯吧咯吧的响声。
四个团丁抱着两杆烟枪,你一口我一口地倒换着抽。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飘香的菜看。陈赓把几样荤素摆好,启开酒瓶。团丁们撂了烟枪,席地而坐,也不推让,大喝大嚼起来。陈赓不能喝酒,每次对饮,不是把酒撤在地上,就是把酒倒在袖口里。
夜深人静。在如豆的油灯底下,团丁们东倒西歪地靠在一起,抱住枪,鼾声如雷。唯独胖子睁着眼,仰着脸,像个开口笑的弥陀佛,朝空中吐泡泡。陈赓竖起指头在他眼前画个圈,毫无反应。胖子有睁眼酣睡的习惯。陈赓踮起脚尖,吹灭灯,朝门口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