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人心安逸久了,不免漫然横生些旁路心思,琢磨点纷乱饮食,小规模造反一下,于青天白日里,过一过倒戈的干瘾。若是兵荒马乱的乱世,慌张吃惊逃难离乱,这种挖空心思折腾饮食的事情,怕是无人肯做。有口老实茶饭,有张安静餐桌,已经无比谢天谢地。
当今盛世,便写几件纷乱的吃,于如此湿漉漉的梅雨季里。
之一,梅雨天气,缱绻乌苏,无精打采,频频想吃赤豆糯米糖粥。一份赤豆,一份糯米,一份大米,件件都是人生易得之物。煮浓浓的粥,落丰料冰糖,就有了。糖粥糖粥,儿歌里天真烂漫百般歌咏过的千古美食,我是时不时就要贴心贴肺拥抱温存一下的。这碗粥,容易吃腻,不怕不怕,在粥碗里,埋一枚大大的卤蛋,就妥帖了。觉得好笑是不是?糖粥卤蛋,至少也要分碟而置,怎能眉目混沌乱处一室?darling等下再笑,先吃一碗卤蛋糖粥试试。这样的乱食,吃过一碗,就明白了底子里的无言好处。甜粥与卤蛋,并没有想象中的彼此唐突,有的倒是昭君出塞远嫁匈奴的另类美感。我不说也不写了,自己埋头吃吧。有个小小讲究,碗底那枚叵测的卤蛋,务必要鸭蛋卤的才正点。鸡蛋虽可卤,只是弱小幼细,难以般配赤豆糯米糖粥这样的天皇巨制。
之二,今年新出的土豆,正当节令,包子那样的小人,好像个个都是爱死一口腴美粉软的土豆泥的。自己家里煮的土豆泥,牛奶黄油,调成一片敷粉赛杏般的嫩黄,土豆细腻,奶香滔天,实在是人间美味。煎牛排的夜里,来一大勺;烤鲈鱼的周末,亦来一小盘;总之是家常伴餐的一等俊友。黄梅天想方设法提提神,就挥笔肆意改改。土豆泥调好了,宽宽浇一盏雪菜扁尖薄薄地羹上去,挖一勺试试,咦咦咦,怎么比雪菜豆瓣酥还赞一百倍的说?这一来,添了个喜人的麻烦,就是家里中老年人,亦纷纷爱上了土豆泥,青少年美食,演变成老少咸宜的大众佳肴。从前煮两枚土豆就够吃,现在一煮一大巨锅,还三下两下就见底。土豆并不费钱,费的是搅土豆泥的那膀臂力和腕力,一个梅雨季下来,半身茁壮就不足与君说了。
这种纷乱的饮食,尚有一肚子存着。慢慢吃,慢慢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