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不觉又想起了童年的时光。
紧邻我们村子的南沟下,有一片小树林。夏天到了,树上的叶子肥大起来,密集起来,冠盖相连,遮天蔽日。那绿,像会流泻似的,沁心、炫目、醉人,在徐徐清风中,散发着一阵阵惬意的凉爽。只要没事,我们十几个无赖小儿就会聚集在这里不走。树上有数不清的各类小鸟,唧唧喳喳,合奏着一支悦耳的摇篮曲,直摇得我们躺在树根松软的草丛上昏昏欲睡。而蝉在树枝上“知了——知了——”不停地唱歌,又勾引起了我们晚上摸蝉的欲望。
唐代诗人戴叔伦写过一首《画蝉》诗:“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斜阳千万树,无处避螳螂。” 这其实是一则谜语,当然谜底是不言而喻的。中国有句成语,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暂且不论,但想这蝉儿飞行迅速,让憨态可掬的螳螂堂而皇之去拘捕,想必也很难,只能是偷袭了。而未脱壳的幼蝉却非常笨拙,想捉它易如反掌。我们总是在晴朗的晚上,拿一个小口袋,结伴去小树林摸蝉。那时没有手电筒,便拿几根麻杆儿点着,灭去明火,一晃一晃地到树上去照。一旦隐隐约约发现有小东西在慢慢蠕动,十有八九是蝉,用手一摸,它便不再动弹。如果运气好,一晚上可捉几十个。拿回家里,急急地用火钳子夹着到炉火上烧烤。开始还挣扎,旋即便不动了,并膨胀起来,从背上裂开一条宽缝。把薄薄的外壳轻轻一剥,露出焦黄焦黄的躯体。小东西浑身是肉,腹内一点脏东西也没有,放进嘴里,喷香喷香的。“奢侈”一点的人家,还会倒进锅里倒上几口棉籽油,把蝉洗净,放在油里煎。这时满屋满院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捉到的幼蝉,也会留两个活的,放在纱窗上。第二天起来,便会看到脱壳的金蝉,娇嫰肥美的身子,薄而透明的双翼,大大的眼睛,细长的足,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把它放在手掌心晒太阳,慢慢硬朗起来,爬来爬去的,外表也在不经意间由淡绿色变成了黑褐色。还正在欣赏,一不留神,它就“嗖”的一声飞走了。如果是雄蝉,在后腹部有两片橘黄色盾形发音器官,轻轻用手一按,便会“吱吱”地叫个不停,清越如笛。每当面对活蝉时,我幼稚的心灵便会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只是想,为什么要吃蝉呢?它不是很可爱吗?
忽然想起了唐司空曙的《新蝉》:“今朝蝉忽鸣,迁客若为情?便觉一年老,能令万感生”。蝉声依旧,人非当年,怎不叫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