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6月,我首次赴布隆迪工作,出国前我被告知,要注意防蚊虫叮咬。到了设在布琼布拉的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布隆迪经理部后方点后,每天往返市区,一路上几乎都能遇到因恶性疟疾死亡者的送葬车队,两年间和我在一起的项目组同仁也相继染上了恶性疟疾。这种由按蚊传染的疾病感染后患者一连数日高烧不退,不像从前国内疟疾患者感到时冷时热。送医后,医生立即给患者注射法国进口的奎宁马克斯(QUININMAX),一针下去,病人当即退烧,然大汗淋漓,犹如从水中捞起一般;由于严重脱水,医生立即给病人进行大剂量补液(葡萄糖盐水中仍需加入奎宁马克斯药剂),此刻,病人极度虚弱,输液时点滴速度不宜过快,否则心脏承受不了!连续数日的输液后,病人方可出院。在之后的一月内病人畏寒、畏光、厌食,难受不已,健康恢复甚慢。最可怕的是,多次染上恶性疟疾,经常注射奎宁马克斯,还会产生溶血症状。从布隆迪或卢旺达回国的人,每人必须要带上几支奎宁马克斯针剂,在自家的冰箱里存放一年,如无发病现象方可将针剂扔掉。
1991年二度赴布隆迪工作之前,我在北京曾听说国内已经研制成功抗疟中成药“青蒿素”,经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的组织部门的联系介绍,我前往北京中医研究院了解青蒿素的功效与服用方式,有幸见到中医药药学家屠呦呦教授,她听说我在非洲工作过,而且即将再度赴非,当即表示慰问并仔细询问有关东非地区(布隆迪、卢旺达)恶性疟疾的发病、治疗情况和病人接受治疗和恢复健康的过程。听完我的介绍,她递给我一小包青蒿素白色药片,告知服用方式,还赠送我一张名片,再三要求我对用药后的病人进行仔细观察,及时向她寄发观察结果。由于当时互联网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发达,靠书信和传真联系也不甚方便,仅给她回复过一两次,也不知对她的研究有无参考价值。
20年过去了,这件事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今天,屠教授因创制新型抗疟药——青蒿素和双氢青蒿素的贡献,获得今年度诺贝尔医学奖。我从电视上看到这一消息,兴奋不已,特地翻出屠教授赠我的名片,当年与她交谈的情景恍若昨日,她那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仿佛又在我耳边响起:“你们去非洲工作真不容易,希望你们多多保重。青蒿素目前还只是试制阶段,我只能送你一些样品,病人服用后,麻烦你仔细观察,请把观察结果回馈给我们,我们需要你的第一手数据。谢谢你了……”尽管屠教授当年就已经是一位了不起的专家了,但留给我的印象却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谦和、低调的老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