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纪初,当时的山西长治市委书记吕日周强力推行改革,赢得当地公众很多赞誉,媒体不时报道他的改革举措。
比如在吕日周直接干预推动下,当地《长治日报》成了“中国舆论监督第一报”。从2000年2月至2002年12月,《长治日报》及其子报《上党晚报》共刊发舆论监督稿件1100余篇,涉及市级干部35人,县处级干部106人,因此被撤职、免职、降级和受到经济处罚的干部269人,并有15人被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不过吕日周也有感慨:“只要我不批示,《长治日报》稿子就变样,就没有新闻监督的内容。”吕在位时的这番处境,说明他事实上处于“专断型”领导者的位置上,而这恰恰是韩非子所推崇的。
韩非子举例说,造父驾驭着驷马车,时而奔驰,时而转圈,可谓得心应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独掌马缰和马鞭。但马会被突然窜出来的猪惊吓,使造父不能驾驭,其原因并不是马缰和马鞭威力不足,而是那头猪分散了威力。王良驾驭副车,不用马缰和马鞭,而是根据马的习性,用草料和水进行控制。然而马经过草场和水池时,他也不能驾驭马了,其原因并不是草料和水不充足,而是草场水池把马的注意力分散了。假如让王良在马的左边挥着鞭子大声呵斥,让造父在马的右边用鞭子抽打,马连十里路也走不了,这是由于两人共同驾驭的缘故。
田连、成窍都是天下善于弹琴的人,但如果让田连拨琴弦,让成窍按住琴弦,就弹不成什么曲调,这也是两人共事的缘故。
韩非子据此认为,以王良、造父的高超技能共同执掌马匹,却不能驾驭,那么君王又怎能跟大臣共掌权力、治理国家?以田连、成窍的机巧,共同弹琴却不成曲调,君王又怎能与大臣共享权势却还能成功?
另一个故事是这样的。司城子罕对宋君说:“奖励、赏赐,是老百姓喜欢的,请君王自己去实施;杀人、刑罚,是老百姓憎恶的,请让我来执掌。”宋君说:“好啊。”于是需要发布严苛的法令、诛杀大臣时,宋君总说:“这个事情去请示问子罕。”结果搞得大臣畏惧子罕,而老百姓因害怕而归附了子罕。过了一年,子罕杀了宋君,夺取政权。所以说,子罕就像突然窜出来的猪一样,夺取了宋君的国家。
韩非子认为,权力不可分拆,一分拆不仅办不成事情,而且有危险,这是不是有道理的呢?古代有古代的史实,今天有今天的例证。
吕日周调走时,数万人送行,舍不得他走。老百姓都知道,他一走,很多事情恐怕会恢复原样。一首民谣说:吕日周要调走了,舆论监督要瘫痪了,官僚主义抬头了,懒散作风又来了,所有的计划成空了,长治的希望泡汤了。
这首民谣还真有些预见性。今年4月,据报道,长治原市长张保犯受贿罪和滥用职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此前,张保的情人宋利,因贪污罪一审被判死缓。7月初,长治市纪委通报9起党员领导干部违纪违法典型案件,案由多是受贿、违反财经纪律。9月,长治医学院原院长王庸晋和妻子、长治市政协副主席魏武因涉嫌受贿,被立案侦查。
后面的这些案件,与吕日周个人没什么关系,但也说明吕日周当初在长治推行的改革,早已人亡政息。个人可以用权力压倒积弊,但要永远革除,就需要法治。当韩非子的法制思想发展到为个人专断叫好时,已经是变态的人治,与法的本意没有多大关系了。建立一个不敢腐、不想腐的世界,靠个人,更靠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