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欧宁的做法带有艺术家们先入为主的印记,他们不问农民是否需要,就朝着碧山村扔出一个“艺术改造计划”。所以,被哈佛社会学女博士周韵诟病,被老村民说计划跟他“没有关系”,是一群城里人到村里来买地、买房子,做他们的事。有的网友甚至批评:“知识分子带着一种桃花源想象来到乡村,把乡村的某一角落改造成小资式的生活场所,复式建筑、沙发、无线网络、葡萄酒等等,这不是乡村建设,而是艺术殖民。”
但我不这么看。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知识分子归老乡里的传统,更加上被贬的、守孝三年者,士人与乡村从来就是水乳交融。就拿守制三年来说吧,无论官多大都得在家至少待三年,即如首辅张居正也不例外,于是,他们带头兴学校、修路桥、兴水利,自家也会造园子、修亭子,乡村文化也就跟着韵味悠扬起来。所以,那时的田园是诗意的田园,士大夫在其中读书、书画、写书,乡村的文化艺术味儿渐渐地就浓起来了,传承下去了,谁说我国繁复的民间工艺后面没有李渔这样文人在支撑、在指导,谁说李渔在自家园亭吊嗓子的时候没有孩童张望(张望体现的就是影响力,就可能出现一个梅兰芳)?而今,城乡二元日益鸿沟化,在外为官之人老而不再归乡了。
所以,欧宁想用艺术拯救乡村,有何不可?当年费孝通不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走到江村,晏阳初不也是耶鲁背景的乡村平民运动先锋?因此,欧宁的方式我觉得挺好,他的碧山计划至少让这个默默无闻的小村庄的村民:知道了理农馆和自家的房子不一样,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还有很多没有见过的书、画,稀奇物件儿;还可以在这里会友、聊天,看到外面的世界,并且这里发生的事情地球另一边立刻就知道;至少,农家的孩童知道了一群和他们原来周围不一样的人,知道人还可以这样活着,我长大了可不可以也这样,于是有了童年的梦,也许还是和艺术有关的梦。
更加上,欧宁进入国际比进入农村更早、更容易,有了他,国际上艺术圈内很多的人也许不知道黟县,但知道碧山,多好。碧山就是注意力经济典型。因此,斯洛文尼亚人跑到这里,以碧山农民的生活状况搞了一部“时间纪录者”的艺术摄影,2013年在伦敦获得“世界最佳3D摄影奖”。
所以,我赞成你有空去碧山村转转,经过检查站,转转时间银行、牛院、粮站、猪栏乡村客栈、村官菜园、泰来农庄,花一回“碧山时分券”,也算是对“艺术改造乡村之梦”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