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熟悉中国近代史的人都知道,建于1865年的江南机器制造总局是清末洋务派在沪创办的一家军工企业,其生产规模、制造装备和技术水平堪称当年国内业界的执牛耳者。中国第一台机床、第一批无烟火药、第一炉钢……无数个国人引以为豪的“第一”都诞生在这里。光阴荏苒,在近代中国惊涛骇浪般的变革中,江南制造局虽数度沉浮,却始终傲立于民族工业发展的潮头,原因何在?答案就藏在档案里。
上海市档案馆馆藏的江南制造局共90卷,详实反映了其创立过程及早期运营状况。档案显示制造局的附属机构众多,翻译馆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家。还记得2010年上海世博会中国船舶馆门前广场一侧的那幢两层中式小楼吗?那便是当年翻译馆的所在地。翻译馆的创设与洋务派奉行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指导思想不无关系,既然要“师夷长技以制夷”,须得了解西方科技的来龙去脉。于是,徐寿、华蘅芳等一批当时国内杰出的科技精英在翻译馆这方小天地里,与傅兰雅、伟烈亚力等外国传教士合译西书。短短数十年间,共翻译各类西方著作160种、1075卷,其中以科技图书为大宗。
俗语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群贤云集的翻译馆中,就有这么一对父子搭档——徐寿与徐建寅。作为翻译馆的创始人,徐寿早在江南制造局成立前,就以“研精器数、博学多通”而得曾国藩的赏识,受聘于安庆内军械所。1867年,徐寿出任江南制造局襄办。上任伊始,他即倡议翻译西书。不料,这一建议被曾国藩一句“未得要领”给驳了回来。百折不挠的徐寿索性来个“先斩后奏”,他一口气译成《汽机发轫》等4本科技著作,然后送呈曾国藩,终于博得曾的赞许,这才随了徐寿的心愿,组建起翻译馆。
徐寿最突出的贡献在化学领域。中国第一本无机化学教材《化学鉴原》即为徐寿和傅雅兰合译。然而,在徐寿生活的那个时代,莫说外文字典,连阿拉伯数字也鲜有使用,要把西方化学术语用中文准确地表达出来,简直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可是,这难不倒译书心切的徐寿。他请傅兰雅口述书中的原理,再根据自己的理解以恰当的语句转述出来。经过徐寿的妙笔生花,《化学鉴原》行文流畅,易读易懂,为国内各学堂广泛采用。清末革命党人还曾以此书作为参考,试制炸药。
更值得一提的是,《化学鉴原》附有一张《中西名元素对照表》,罗列了64种化学元素的译名,如钠、钾、钙、铝等。这些译名的问世当归功于徐寿首创的化学元素汉译法则:“取罗马文之音首,译一华字,首音不合,则用次音,并加偏旁以别其类,而读仍本音”。这一法则以及《对照表》内的36个元素译名一直沿用至今。
徐寿的次子徐建寅在翻译和科研领域可谓“青出于蓝”,他“屡出奇思以佐之”,成为徐寿工作上的左膀右臂。1868年,他协助徐寿、华蘅芳制造出我国第一艘机器动力兵船“恬吉”号(后改名“惠吉”号),拉开了中国近代造船工业的序幕。1879年,徐建寅又以驻德使馆二等参赞的名义,远赴英法德等国企业参访,成为中国第一个公派出国进行技术考察的科技人员。这正应了“虎父无犬子”那句老话。
徐寿父子的故事只是翻译馆传播近代自然科学技术的一个缩影。可以说,从这家19世纪中国最大的翻译机构射出的科技之光不仅照亮了江南制造局的前进之路,也为民族工业的启航指明方向。世事如白云苍狗,翻译馆的小楼虽存,却已物是人非。幸而,有了制造局档案的存世,才让后人得以更多了解这家集军工、造船和科研于一体的近代大型官办企业,才令百余年前迸发出的科技之光永不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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