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瓷器,自然会联想到瓷都景德镇;说到白器,也自然会联想到各个时代著名的白器窑。如唐有邢窑白,宋有定窑白,元有卵白,明有甜白,皆为素净的单色釉,是瓷国文明的一支奇葩。
安徽有个萧县,萧县有个白土镇,这个镇以出烧瓷的白土而出名。北宋时有个姓邹的兖州人邹师孟徙居徐州萧县之北白土镇,曾担任“白器窑户总首”。当时他拥有三十多窑,工匠数百人。到金熙宗时,白土镇的瓷窑烧制工艺已经达到了较高的水平。烧制的白瓷胎色灰白,釉色白腻。器形有碗、盘、壶、瓶、罐、枕等,以盘碗为最多。白瓷碗的特点是侈口,有的口缘作四花瓣形,碗里壁沿花瓣口凸起四条直棱,地足有浅圈足、圆饼状实足和玉璧形足数种造型。白瓷盘以直口、平底浅盘多见,装饰与碗相同。《国史补》中所称当年长安进贡的白瓷器,实际上多产于此。近年在白土镇发现一件瓷瓶,瓶上刻划着“白土镇窑户赵顺谨施到花瓶一对,供养本镇南寺慈氏菩萨”,“时皇统元年三月二十二日造”等铭记,表明在一一四一年前后,这里的民间制瓷业已相当发展,绝不亚于江西的景德镇。可惜时过境迁,白土镇的白器窑已成了历史不复存在,只留下了一个白土镇的地名了。
虽然白器窑已经没有了,但在它的遗址上,还存在着一座陈旧的铁塔直冲云霄。踏上塔下那一片荒凉和萧条的土地,使人不敢相信这里既是历史上著名的白土窑,也是中国最为典型的民窑遗址。
时光虽然过去了千年,但走在这里,脚下依然会碰触到星星点点的小白块,那就是碎瓷。也许是地表太浅的原因吧,雨季过后,田地里,沟沿边,农舍旁,到处都是鳞鳞片片,特别是一些低洼不平的土石方处,还会现出不少形态各异、大小不一,青、白、黑、红等五颜六色的瓷片。有圆形的带着黑黝的碗底;有一抹浓彩的酒盏残片;有精致线条勾勒出的青色盘沿,虽然残缺,但依然能看得出马、猪、孩童等形态逼真的瓷器残片。轻轻擦去它们身上久落的岁月,感觉是依然绚丽,夺目,迷人。拿起一片,远古的芳香依然流溢,渐渐晕染开来,仿佛岁月又回到了它的前世。
那时,这里是“五省通衢”——徐州大都会的一隅。“山其嵯峨,人其颖多。”萧县的白器窑始建于唐,兴盛于宋。遥想当年,远处有农人在耕作。“机梭声札札,牛驴走纭纭,女汲涧中水,男采山上薪。”近处,市井喧闹,“千人争游,万人鼓舞。”而白器窑内,人们则各司其职,繁忙而不失秩序。有的在烧制,“烁玉流金”,挥汗如雨,有的在精工细作,雕花刻纹,技艺娴熟。碗、盘、罐、斗、壶、瓶、陶缸、器盖,一件件精美绝伦的“作品”出炉之后,或车载,或水运至京城,江南,塞北;或因做工精良,成为官宦家的茶具饮杯;或因经济实惠,“飞入寻常百姓家”,成为家家户户的家什炊具;又或因动人心魄,终成为皇宫里的一件珍品把玩。
漫步于白器窑旧址,遥想千年来一个个时代的更迭、一场场烽火硝烟的战争,一场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水患,最终给一件件白瓷器烙上深深的伤痕,致使它们残缺不全,连白器窑也终于支离破碎,最后掩于黄土之下,销声匿迹沉默于尘世之外。
昔日的繁华早已过去,沉于地下的古瓷片却记录下了千年的历史。走在这片土地上,心总会被“瓷片遗梦”碰撞着、激荡着。陡起沧海桑田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