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客厅的空调上悬着一挂类似铃铛的东西。四个圆圆扁扁木质形状，极像是司空见惯的锣鼓造型，因为置放有十多年了，木质暗黄，耳环上锈迹斑斑，原本吊挂的鲜红丝线也褪色呈暗红色，似乎和周遭的家居陈设极不协调般配。亲友来寒舍闲聊，总要问我，为何你对它情有独钟？是因为四个字“一帆风顺”，还是有什么独到的“意思”？

　　“意思”倒没有什么独到，但它有故事。

　　那是一个临近除夕的黄昏。下班我从在浦东的公司打道回府，走过地下通道，发现不远处一家熟识的商铺前有不少人驻足。我经常在这家小店买烟，和店主很熟。但今天柜台里却多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一对清澈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注视着我们。柜台上方的不锈钢长杆上挂着一串串类似铃铛的“东东”，四个木质形状圆面上分别写着“一帆风顺”。前面的短发女士刚要问话，女孩小手指着卡片上写的“5元 谢谢”默默无语。一脸憨厚操着山东口音的店主轻声告诉我们，他的女儿是聋哑学校的学生，这些手工品是女儿和其他同学在老师的指导下利用双休日制作的，准备将认购来的钱来帮助班里家庭生活有困难的同学。

　　我不知道大伙此刻的心情，是想起了当年那张著名的“大眼睛”女孩读书的照片，是被她憨厚父亲朴素的言语所感动，还是那“一帆风顺”美好的祝福拨动了迎新的心弦？短发女士迅即从皮夹里取出10元钱递给小女孩。小女孩踮起脚将“一帆风顺”从长杆上取下，中年妇女摆摆手，告诉女孩父亲，这点“心意”是请女孩转赠给困难同学的。大概是明白了女士的意思，她摇摇头，一定要她父亲把10元钱还给那中年妇女。店主无奈地朝我们笑了笑，依旧轻声地告道：俺这闺女脾气倔，我们几次三番地劝她，这些手工品由我替她卖，可她愣是不依，嗨，拗不过她的啊。中年汉子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不收下她女儿制作的“一帆风顺”，她是决不会接受我们任何形式的“转赠”的。

　　我真的很感动。我看见周围不少人脸上都写满了感动。有位老人回过头对我们说，这个小女孩硬气啊！是的，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眼睛小女孩硬气得来！短发女士第一个从小女孩手里接过“一帆风顺”，我们依次从女孩小手递来的手工品。每递给我们“一帆风顺”，她都指着卡片上“谢谢”，用她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来表达谢意。

　　“一帆风顺”?就这样在我家客厅的空调上悬挂了十多年。屈指算来，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女孩现在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十多年了，不知工作生活是否安好，不知是否“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