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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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豚鱼自述
吴兴人
  吴兴人

  我是河豚鱼。先来介绍一下我的名字的来历。你们晓得“豚”是啥意思吗?“豚”就是猪。我明明是河里的鱼,为啥叫我是河豚?因为我在不幸被捕时,会发出一种类似猪猡的咕咕哀叹声,所以老百姓称我为河里的“豚”。古时称“肺鱼”,我又称为“气泡鱼”、“吹肚鱼”。因为我在受到威胁时,能快速地将水或空气吸入极具弹性的胃中,在短时间内将身体膨胀成数倍大小,全身的刺竖起,卖相非常吓鱼(不是吓人),可以吓退来犯者。当然,我身体里的毒素也是保护自己的重要法宝,放出来,是河浜里的核武器。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复杂。我又是味道最鲜美的鱼。宋代著名诗人苏东坡写道:“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另一位诗人梅尧臣在范仲淹请客的宴席上,品尝了我的美味后,也忍不住作诗道:“春洲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鲀当是时,贵不数鱼虾。其状已可怪,其毒亦莫加。忿腹若封豕,怒目犹吴蛙。”他们两位写的诗说得一点不错,遍尝世间鱼万种,唯有我的味道味最鲜美。

  人们常说,“拼死吃河豚”。因为我的卵巢、血和肝脏含有剧毒,只需要0.48毫克就能致人死命。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说:“吴人嗜河鲀鱼,有遇毒者,往往杀人,可为深戒。”从古到今,因为贪食我的美味而送掉性命者,是大有人在的。远的不说,这里介绍一位现代的日本名人。歌舞伎演员坂东三津五郎是一位绝对的美食家,尤其爱好我“这一口”,自诩“百毒不侵”。1975年1月16日,他带着歌姬走进一家著名的河豚老店。酒过三巡,一个年轻导演提议尝试我的肝脏——这是我身上的极品,也是最毒的部分,对于老饕来说,是最爱的食趣。四块仅仅1.4厘米宽的方形豚肝缓缓从歌姬手中递过来,洁白无瑕,晶莹剔透。他轻抿唇角,似乎为细腻鲜滑的触觉深深感动,一连吞下四块。当夜一命呜呼,日本人震惊。

  不过,我要郑重告诉各位:我身上的毒素既能杀人,又能救人。我的毒素是一味良药,有镇静、局麻、解痉等功效,能降血压、抗心律失常、缓解痉挛等作用,可以作为镇痛药取代吗啡、阿托品。作为麻醉药品,我的麻醉强度是普鲁卡因的3000多倍。假如制成强镇痛剂,用极小剂量即可止痛,对癌症病人止痛也有奇效。在国际市场上,1克河豚素价值17万美元,这样高的身价,想不到哦? 

  现在,人们制作我的美味的技巧在不断进步,我还是不断地被厨师们端上了餐桌。我的常规做法有两种——红烧和奶汤,一红一白,一个品尝其浓厚,一个品尝其馥郁。近30年来,由于过度捕捞和污染,我的自然的存量大大减少,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我在江苏产量有700万吨,这几年来,在长江中下游,几乎看不到我的踪迹。

  不过,我的无公害养殖和安全去毒技术在二十几年前取得了巨大突破。凡接受过系统、规范培训的技术人员,如能严格按照规定要求和程序实施加工,我还是可以安全食用的,且不受烹调方法、风味等的条件限制。不过,由于没有经过洄游,我的体内毒素已减弱许多。“无毒不丈夫”,无毒不河豚。人工养殖的食料改变了我的胃口和体能,毒性打了折扣,鲜味也比野生的差得多,但仍可以满足一批饕餮之徒的口福,不要再“拼死吃河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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