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泉先生创造的“蒋调”艺术,“寓铿锵于委婉”,成为弹词曲调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一种流派唱腔。其最显著的特色就是非常重视人物唱腔的设计及表情达意,“不论传统的现代的,我都是用唱来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并着重在唱人物、唱书情上下功夫”(蒋月泉语),凸显了“蒋调”唱腔在刻画人物性格中的审美功用。
1951年底,上海人民评弹工作团成立,蒋月泉先生是第一批参加国家剧团的成员。剧团成立伊始,就去治淮工地深入生活。在热火朝天的治淮工地,使他开了眼界,结识了工农朋友,有生以来头一次亲眼目睹了成千上万的民工搞这么伟大的工程。特别是看到有个工人,一个人肩扛一根又长又重的电线木杆,另一只手拿了一根竹竿(支撑),就这样翻山越岭,把电线杆扛到山后。他看了深受感动,在创作中篇评弹《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时,就以主人公赵盖山当时的心情,创作演唱了一档篇子。“只觉得自己原来的唱腔远远不能表达人物此时此地的激动心情,因为我首先受到了深刻的教育,因此我就启用快板的板式。我的曲调也得到了发展,在唱腔上多了一种快板,后来听众称之为‘快蒋调’”(蒋月泉语)。
“快蒋调”的诞生,对他以后的唱腔来讲,是一个新的起点:新的社会、新的生活、新的题材所反映的现实作品,是极为需要的手段。“从此我有了慢、中、快(后来又有了散板)不同速度、节奏的板式,这是唱腔上的重要的解放。”(蒋月泉语)
后来为了创作中篇评弹《海上英雄》,蒋月泉又深入海军部队,与海军官兵一起乘坐炮艇到海上去巡逻;又目睹了海军英雄的事迹、凭吊了烈士墓,再一次深受感动。在演唱英雄王永刚身负重伤、坚持游回基地这段唱腔时,“因为我的思想感情有了变化,所以唱腔艺术上也随之起了变化,曲调也有所改革,我在第一句‘风急浪高’的‘风’字唱到‘i’,这么高的音,不要说我以前没有,整个评弹界也没有。这种突破,是因为生活教育了我……板式上是慢板,但是我处理时,不是传统的一个节奏一个速度,而是根据情绪的变化,有时‘扳一扳’(慢),有时‘催一催’(快),节奏明显有了变化。”
这样的变化不但体现在现代书目唱段中,对他的传统书目的唱腔,也有了明显的提高,使他的唱腔艺术进入了一个新的、另一个阶段。
1956年蒋月泉先生经历了一次倒嗓,而且长达四个月,在演出中篇《神弹子》的辰光只能起起龙套角色,不能唱,听众反响很大,他自己也非常着急,以后怎么办?生病时,他看了不少老艺人谈艺的文章,特别是盖叫天先生“武戏文唱”的成就给了他很大的启发。盖老先生工武生、演武松,尚且可以“文唱”,自己唱弹词又何必拘泥于嗓子响不响呢。重点还是应该放在对书情、对人物的演绎上。于是,在后来的《厅堂夺子·徐公不觉泪汪汪》《玉蜻蜓·庵堂认母》《人强马壮·回忆》《夺印·夜访》等众多唱段中,他不断探索、不断努力,终于又一次获得了听众的认可,获得了欢迎。“我把它比作在我的唱腔中多了一路‘二黄’唱腔,虽然不一定妥当,但是确实与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唱腔的定调反而比原来要高,因为唱腔中要向下‘旋’,调门低了没法唱。”(蒋月泉语)
20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前期,是蒋月泉艺术创造最活跃的时期,这一时期新创作的开篇和中篇书目中的的著名唱段(包括和弹词作家合作,整理加工了传统长篇《白蛇传》《玉蜻蜓》等),已成为流传最广的经典保留节目,像《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留过年》《海上英雄·游回基地》《王孝和·写遗书》《家·受苦受难为了家》《厅堂夺子·徐公不觉泪汪汪》《夺印·夜访》……无论专业演员办会书,还是业余票友在票房,都是必唱曲目。
“假如把我的唱腔分为前后期的话,那么前期是曲调优美为主,抒发感情为辅;后期则逐渐转变成抒发感情为主,曲调优美为辅。这一现象越到后来越是如此。”(蒋月泉语)
纵观蒋月泉先生的唱腔,并没有因为早年成名被听众誉为“蒋调”而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时代的变迁,“词更腔异,腔以速变”,有的地方甚至大变。至此,他的唱腔艺术已经艺臻化境,从形成走向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