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夫子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是讲寿命活过七十岁的人是勿多的,流传了一千多年。现在版本变了,“七十勿稀奇,八十多来西,九十小弟弟,一百岁还勒外头拍照片”。
不过闲话讲转来,“古来稀”也好,“勿稀奇”也罢,一个人的寿命活到九十岁,应该算是高寿,蛮稀奇了!
日前,我们兄妹四人,带上孙辈、重孙辈,为我九十岁的母亲做了一次庆生宴。
母亲活到九十岁,勿容易,因为伊曾经经历了很多的打击。1959年,因为错案,父亲含冤发配在外。30岁出头的母亲,一个人挑起抚养四个孩子的沉重担子。原先,父亲有着较高的收入,家里生活也算富足。现在一记头跌下来,日常开销捉襟见肘。但是母亲仍旧想方设法,让我们像人家屋里小囡一样标准勿跌。每逢过年,母亲会把裁缝师傅请到家里,为我们每个孩子做一套新衣裳(当然只是外套),春节出门像像样样。
父亲在家时,每逢春节,总要上门给他的舅父(我们的舅公)拜年。父亲不在了,母亲继续着。每年正月初二(或初三),她会带领我们去到远在大统路旱桥的舅公家拜年,看望老人。像父亲一样,母亲一定会叫一辆三轮车,带着我们去。记得那时车费是三毛五到四毛之间,母亲总是会拿出五毛钱给那位师傅,说“勿要找了”——还是父亲那个派头。
我勿晓得当时的母亲是哪能想的,但一定是勿想让我们遭受某些势利的眼光。伊要让大家看到,阿拉的小囡还是像以前一样地生活。现在想想,母亲不免有些“唐·吉诃德”。但在当时的情形下,母亲能够这样,实在是难能可贵。
母亲所以能够顶着这么沉重的压力,艰难地把我们抚养长大,又与她的豁达开朗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母亲喜爱体育运动,打篮球、骑自行车,甚至直到花甲之年,逢到兴起,还与孙辈们一起跳绳子。
母亲还爱看戏,上海地区的京剧、越剧、沪剧、滑稽、评弹……都爱好;后来经济条件受限制了,家里的五灯牌收音机成了她的亲密伙伴。
再后来,改革开放了,从港台地区流传过来的通俗歌曲,也成了她的喜好。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国女排崛起,母亲又成了女排的拥趸。而足球比赛,一直到现在,总是她的所爱。记得多年前,母亲突患脑梗,经医治清醒过来,开口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今朝申花队赢了?”一旁的医生也很感意外。
母亲为人很是慷慨,即使在我们家里经济条件很困难的时候,她也不吝啬。每逢乡下(浦东)带来甜芦粟、珍珠米(玉米)、香甜瓜等,她一定会先分给左邻右舍,还有天天聚在我家四兄妹旁的同学们。她总是讲,钞票吃得光用得光,宁可自己少吃点,勿要太计较,大有一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派头。
正因如此,荧屏明星王阿姨(王文丽)在认识我母亲之后,竟然与她成了忘年交。这次母亲的庆生宴上,她担任主持,并且还和我妹妹一起演唱了沪剧《芦荡火种》的选段“办喜事”。听着家乡的曲调,母亲居然嘴里哼哼,好像也能歌唱一样。京剧名家童祥苓先生的徒弟沈沪林演唱京剧《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时,母亲以手击节,看似十分内行,连沈沪林也十分惊讶。
书法大家高式熊、孙信德还有乐文、王庭昌诸位先生送来了寿字贺喜。我妹妹的好多朋友来祝寿:原军旅歌唱家何思捷,优秀青年歌唱家敖长生、张占兰等都为母亲献歌。特别是有着“激情萨克斯演奏家”称号的华康先生,吹奏起《雁南飞》等曲子时,本已腿脚不便的母亲,居然坐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画起了步子。
人到九十,毕竟不容易。愿母亲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