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转岗到装瓶站，性情温和、技术精湛的戴均康师傅，收我做了徒弟。我们在一起工作十年，情同父子，极为融洽。

　　戴师傅是1975年招工进浙江炼油厂（今镇海炼化）的老职工。我认识师傅时，他48岁，圆脸、乌黑的头发，并不见老。装瓶站，是负责全厂职工以及石化三公司、浙江第二医院等单位的液化气瓶充装的一个点，每天有几千只钢瓶的充装任务，十分繁忙。充装设备运转的时间长了，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在充装台的一角，有一只木箱，那是师傅用来放工具的，我就是从这个百宝箱里一件一件认识工具的：扳手、老虎钳、“O”形皮圈、活动扳手、内六角、螺丝刀等等，这些物什已经有些年份，有师傅的温度。

　　修理这些机械设备，是需要经验和耐心的。师傅总是默默地去做这些事情，从不张扬。

　　有一回，临近下班，转盘上的一个充气枪头坏了。师傅说，你和我一起去修一下。我戴上手套，到了现场。师傅蹲下身子，先查看枪头的泄漏点。然后，将总阀关闭，把枪头里的余气放尽。他说，要是里面有气，一旦喷出来，就会把皮肤冻伤。师傅将工具箱打开，取出了螺丝刀和皮圈。他将枪头拆开，再将里面的转轴取出来，放在转盘的台阶上……我的肚子已经唱起了空城计，师傅却还是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中的活。

　　“里面的皮圈破了。”他抬头对我说。他用螺丝刀顶下旧皮圈。换上新的之后，他还上了一些黄油，抽动了几下转轴，然后，重新将螺丝一颗一颗拧上。“前面的皮圈你来换吧。”他说。我应诺着，拿过枪头，用螺丝刀顶开旧皮圈，在我装新皮圈时，怎么也塞不进去。急得满头大汗。师傅说，新的皮圈口子小，要斜着装。我就按照他说的，先进去一边，再一点一点压下去，倒是成功了。我再压一压，使其更加平整些。待我做完了之后，师傅要我打开阀门，看看还有没有漏气。我们修完这个枪头的时候，早已过了下班时间。

　　师傅洗手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做事情，不要怕麻烦，更不能三心二意。技术就是这样学到手的。”我频频点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的师傅却倾囊相授，使我能在这一行里快速地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我曾在他的工具箱里，无意间见到一本工作笔记。打开来看，是他清秀的字体，记载着转盘维修的要领和步骤。我和他商量之后，拿到家里，整理出了《装瓶站转盘机械维护与保养》一稿。这是师傅在实践中结出的硕果，弥足珍贵。

　　如今，师傅早已退休多年。可他那只铁锈红的工具箱散发出来的温度，还时时地荡涤着我的心灵，他那与生俱来的吃苦耐劳品质，还时时地激励着我的言行，他那传帮带的优良作风，在我们这一代人中，得到了延续。他的宽容、率真、善良、严谨，谱写了平凡劳动者最美的乐章。遇到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十日谈

　　师徒之间

　　拜师学艺，讲讲在印刷厂工作的经历，明请看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