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夏季，德奥地区的各类音乐节遍地开花，人口三至五万的城镇，都有自己的音乐节。据统计，整个欧洲大概有一千多个各类音乐节。在那里，音乐真正成为了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或者说是一种生活方式。如果说慕尼黑歌剧节、萨尔茨堡艺术节等是“高、大、上”的话，那么那些小城镇的音乐节更反映了普通老百姓的音乐生活。这次我们德奥音乐之旅的最后一站，来到了德国西南部的海登海姆。这个人口只有五万的小城，居然也有自己的音乐品牌——海登海姆歌剧艺术节。每年夏季为期一个月，已经举办了三十多年。

　　我们到达海登海姆时，因为大雨降温，原本在一个旧城堡遗址露天演出的普契尼《波希米亚人》，改为在室内的市政大厅剧院演出。后来仔细看门票，上面印有露天和室内两个座位，原来主办方早就有准备，而且座位数也差不多，都是近千人。当晚的演出阵容如果以国际一流的标准来衡量，只能说是一般，男高音鲁道夫是智利人，女高音咪咪是乌克兰-美国人，唱功最好的是饰演马切洛的韩国男中音。整台戏的制作比较简单，第四幕当奄奄一息的咪咪与鲁道夫深情告别时，舞台投影映现了一幕幕他们当初恋爱时的情景，是为亮点。

　　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演出，而是观众。据说当晚海登海姆还有其他的演出，但《波希米亚人》的现场依然满座，观众几乎都是盛装出席，五彩缤纷，休息厅里济济一堂，三五一桌，站立而品葡萄酒、饮料、西点，轻声细语交谈，仿佛是一场盛大的派对，其氛围一点都不亚于我在维也纳、拜罗伊特、慕尼黑、萨尔茨堡等看到的场景。演出时，他们全神贯注，情绪投入；精彩处鼓掌喝彩，气氛热烈温馨。须知，这才是五万人口的小城啊，观众的文明素养之高，置身其间，令人感慨万千！

　　第二天，我们依然在市政大厅剧院欣赏了威尔第的《奥贝尔托》（全名《圣博尼法乔的伯爵奥贝尔托》）。威尔第一生创作歌剧约28部，《奥贝尔托》是他的第一部开山之作，时年26岁。因为威尔第后来创作了不少经典歌剧，《奥贝尔托》几乎被人遗忘，无论是现场还是碟片，都难见踪影，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聆听这部歌剧。从序曲开始，一直到独唱、重唱、合唱，能鲜明感受到威尔第此作的承前启后——既有意大利前期美声歌剧的影子（如贝里尼），又已开始显露出威尔第的个性特色，他后来的辉煌已初露端倪。

　　几位主角的实力明星强过《波希米亚人》，饰演奥贝尔托的又是韩国人——韩国人在世界声乐界的地位已毋容置疑——上至拜罗伊特、慕尼黑，下达海登海姆，都有他们饰演的歌剧主角。有意思的是，威尔第一生创作的歌剧中，有多位女主角都名为莱昂诺拉，这部《奥贝尔托》中的莱昂诺拉是第一位，由俄罗斯女高音Anna Princeva饰演，演唱俱佳。有趣的一幕出现在演员谢幕时，按理说，作为第一主角的奥贝尔托应该是最后出场谢幕，但此番最后谢幕的却是莱昂诺拉，看得出那位韩国男中音脸色有些不悦，也许俄罗斯的女高音名气比他大。

　　空旷的舞台上放了几十把椅子，一景到底，演员着戏装穿梭其间演唱，椅子的“运动”成为全部的道具——这就是《奥贝尔托》的制作，一种介于舞台版与音乐会版之间的形式——情景歌剧。

　　两场演出都由Marcus Bosch指挥，他是纽伦堡歌剧院的艺术总监，第一场指挥的是斯图加特爱乐乐团，后一场指挥的是海登海姆节日管弦乐团（成员来自德国和欧洲），均有捷克爱乐合唱团加盟（第一场稍微弱一些）。看得出Marcus Bosch是个经验丰富、调教有方的歌剧指挥，乐队在他的棒下生机勃勃，张弛有度，表现出彩，尤其是在第一场弥补了歌手的实力不足。同行的乐迷朋友坐在第一排，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大提琴手，自始至终非常投入地演奏，表情丰富，有时眼睛里甚至泛出泪花……

　　依依惜别海登海姆，依依惜别德奥音乐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