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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8月27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莫言——
写作过程中的自我满足任何荣誉无法替代
孙佳音
图TP
■ 8月23日,莫言出席第24届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与30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汉学家对话
  ◆ 本报记者 孙佳音

  2012年,莫言获颁诺贝尔文学奖。之后每一年,几乎每一次露面,这个中国最会讲故事的作家都不得不面对同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推出新作?”

  本周,莫言给出了回答。新鲜出炉的《人民文学》杂志首次开设“莫言新作”专栏,发表了三万四千字的戏曲文学剧本《锦衣》和诗歌作品《七星曜我》,他的另外3篇短篇小说《故乡人事》也将于9月中旬刊于《收获》杂志。

  漫漫五年,莫言说他一直在写作,也一直在修改,他说希望能够写出比过去艺术上更完美的小说。“为什么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还要创作呢,我想是一个小说家对创作病态化的热爱,写作过程中的自我满足,这可能是任何荣誉都无法替代的。”莫言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如是说。

  谈新作 反复改了五年

  “我没有偷懒啊,一直在写啊。”莫言告诉本报,即将刊发于2017年第五期《收获》的三则短篇小说《地主的眼睛》、《斗士》和《左镰》,其实创作完成于2012年,但由于小说里的人物不断在成长,总觉得意犹未尽,“这三个短篇都有生活原型。比如一个人失踪了,30年家里人都没能找到,但就这两年,这个人回来了,故事也就发生了变化。”莫言顿了顿,说,“以前总是一口气写完发表,这次,对我来说也是全新的写作体验。几乎每年都会拿出来改一改。希望尽量地少一点瑕疵,自己比较满意了才拿出来。”莫言并不讳言自己对这两万字的珍视,五年来反复地改了很多遍,“最后一天还改了两个词,一句话。”

  短篇小说之外,莫言还首次公开在文学刊物上发表诗歌和戏曲文学作品。相比此前话剧《霸王别姬》等作品,此次《锦衣》回归了莫言拿手的“民间叙事”,自然而自由地展现了山东戏曲茂腔、柳腔的唱词和旋律特色,但又不局限于地方戏的表达时空的设定。“民间想象、民间情趣与历史关节、世道人心活化为一体,一个个人物的表情、腔调、动作和心理形神兼备于文本的舞台。”《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高度评价《锦衣》的文学价值,他还指出,以往莫言笔下的石匠、铁匠、货郎、民间手艺人带着较为浓重的先锋性,文本受观念驱动的痕迹明显,现在更多是以情感取胜。而组诗《七星曜我》是莫言与世界文学大师的一次独特对话,他把自己与君特·格拉斯、勒克莱齐奥、帕慕克等七位国际知名作家的交往写进了诗歌,惺惺相惜中还透着开放从容。

  谈诺奖 享受写作过程

  在评论界看来,借助戏曲唱词和诗歌的形式,莫言完成了一次“语言的自我提纯”——那些原本与小说故事交缠在一起的语言冲动,由此获得了自足而绝对的呈现,最后干脆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而如何评价莫言“诺奖”后的首部小说新作,《收获》杂志或许最有发言权。不仅因为目前只有杂志编辑部才看过小说原稿,还因为这本杂志是莫言上一部长篇小说《蛙》和十几部重要作品的发表地。《收获》主编程永新回忆说,他打开电子邮箱,几乎一口气读完,“三个短篇组成一个系列,不到两万字,人物生动,语言与老莫以前的比,节制,精到,准确,长句子少了,明显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磨的作品。依然把通感的艺术手法用得得心应手。”当记者把这个评价转述莫言,他想了想,并没有过分客套和谦虚,非常认真地回应道:“他这个判断是比较客观的。”

  不过莫言同时也表示,创作的时候并没有刻意不写长句,写短句子。“我曾经说过,在写作的时候,最好忘掉读者。”莫言说,这不是对读者轻视或者瞧不起,只是读者成千上万,每个读者心里好小说标准也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作家如果过多考虑读者的好恶,那会无所适从。甚至我作为一个中国作家,更没有办法在写作的时候考虑外国读者的需求。”

  莫言坦言,获诺奖后,读者和文坛对他再推新作的期望很高,“希望你在获奖之后,写出好的,甚至更好的作品来。我也一直在创作,现在手边还有一些写完正在修改的作品,有诗歌、有小说、有散文,也有剧本,但要保证自己的作品比过去更好,这很难。”这个狡黠而真诚的山东“老汉”说,他只好反复地,修改一遍,再修改一遍, “但不是因为读者,而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是我自己对小说追求完美的愿望。”他语气诚恳地说,写作过程中所获得的满足,任何奖项无法替代。

  谈高密 难忘文学故乡

  莫言新作一出,仅窥一斑,无论是戏曲剧本《锦衣》里山东戏曲茂腔、柳腔的唱词和旋律,还是小说开篇不由自主地又写起了“铁匠”,都让读者很快意识到,莫言还是那个莫言,他始终关注那块由他在世界文学版图上建立起的疆域“高密东北乡”。

  “作家的故乡,和真正的故乡之间有区别,是非常开放的、无边的概念。”莫言为本报读者如此释疑。他回忆说自己最早开始短篇小说创作时,用了大量的个人经历作为素材,“里面有亲人的故事,也有自己的故事,我的早期作品中能找到一个小男孩,那是我,或者有我的影子。”莫言接着说,一个作家要不断写作,个人经验很快会耗尽,“听到的故事,报刊杂志里的文章,观察到的一些现象,都会成为素材。有时候就是一个很小的细节,激发了小说家创作出一部很大的作品。”

  不过莫言也跟记者分享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不是我发现的,是我的一个译者,她读我的作品反复多遍还认真,有一次她突然问我,为什么你小说里的人物一出门都往北跑,然后上河堤,过桥,再上河堤,然后一路往西,好像那里可以通往全世界?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我家就是这样,一出门往北跑,跑啊跑,跑到高密,跑到省城,跑到北京。”作家对于家乡的深情,跃然而出。

  创作中莫言说自己有时候就像一个任性的儿童,会故意跟生活常识作对,比如写一条“绿狗”,带着儿童的执拗和恶作剧的意味,让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感觉到挑战加深印象,但对于高密乡他似乎不愿轻易放弃,“我也可以模糊掉这个背景,但一方面我有一种创作上的惯性,另外很多读者希望看到高密乡的故事,非要变意义不大。”

  谈长篇 砖瓦已经备好

  虽然还会陆续有一些作品刊发于《人民文学》的“莫言新作”栏目,但莫言也如实告诉本报,读者最翘首以盼的长篇小说的创作还在进行中,暂时没有发表和出版的计划。

  “一个作家未必非要写长篇,契诃夫也没写长篇,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鲁迅先生也是伟大的作家。一部小说保守与否,跟长短没有关系,好的中、短篇小说、杂文、散文所产生的影响和力量,并不亚于长篇。”一方面安抚大家不要着急,另一方面莫言也表示自己很理解中国读者和中国作家长篇情结,“其实我个人也是这样。很多人觉得中篇小说《透明的红萝卜》是我最好的作品,这是一个作家没有掌握太多写作技巧之前,朴素的,感性的,直观的写作,的确有不可替代的美感。但为什么后来为什么越写越长,因为在写作过程中感觉几万字的篇幅不能满足叙事的强烈愿望,故事很大,故事里面涉及的人物很多,我希望把故事讲得充分,圆满,让每个人在小说的容量里比较充分地展示。”莫言看来,长篇小说的确能够表现庞大的故事,承载漫长的历史过程,容纳众多的人物,所以他对长篇小说的创作还是充满了热情:“在酝酿中,有几个感兴趣的题材,正在添砖加瓦。盖房子嘛,砖瓦材料准备好才能动工,否则盖一半,砖头水泥没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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