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念念不忘小孙女
时间过得真快,公公离开我们已整整四十二年了,一晃眼,当年牙牙学语的我——南颖,已近花甲之年。南颖时常想念他老人家,觉得应该为他做些什么,写些什么以志纪念。记得小时候公公常对南颖开玩笑说,公公前世欠了南颖,所以他特别疼爱南颖。应该是南颖欠了公公好多,也欠了好久,得补上才是,要加倍偿还公公对南颖无微不至的关心、教育、呵护和宠爱。
从出生到公公去世有16年时间,其中大部分的时间,南颖是在长乐邨公公的身边度过的。原来公公四马路(现在的福州路)的住宅是没有抽水马桶等卫生设备的,1954年搬入长乐邨,用公公的话来说,他找了这一个坐落在“市梢头”(市尾街道处)的房子。公公觉得这所房子对一个大家庭来说,提供了足够的空间,因为有三层。他觉得很满意。
南颖和妹妹一周岁时在长乐邨过生日,公公都安排“拿周”。这是我们家的一个传统。孩子过周岁,大人找一大堆各种各样的有象征性的玩具和用品放在大圆饭桌上,让一岁的小孩看了随便拿,据说拿到的物件象征着孩子长大后的职业。公公告诉我们,南颖拿了胭脂,青青拿了听诊器,公公开玩笑说南颖会去演戏,青青会当医生。可惜我们长大后从事的职业既不是演戏也不是从医。
南颖出生后不久便随爸爸妈妈回复旦大学教职工宿舍居住。一岁时保姆突然离开,爸爸妈妈忙于上班,不得已,只好将南颖送去公公婆婆那里暂住。这提供了《南颖访问记》的题材,让公公六旬的心灵重新与儿童连接上了:“每次见了,一定抱抱她,体验着古人‘含饴弄孙’之趣。” “由于接近南颖,我获得了重温远昔旧梦的机会,瞥见了我的人生本来面目。有时我屏绝思虑,注视着她那天真烂漫的脸,心情就会迅速地退回到六十多年前的儿时,尝到人生的本来滋味。这是最深切的一种幸福,现在只有南颖能够给我。三个多月以来我一直照管她,她也最亲近我。虽然为她相当劳瘁,但是她给我的幸福足可以抵偿。”
几个月后,爸爸妈妈接南颖回复旦,公公依依不舍,心中悲伤:“华瞻在江湾找到了更宽敞的房屋,请到了保姆,要接她回去的时候,我心中发生了一种矛盾:在理智上乐愿她回到父母的新居,但在感情上却深深地对她惜别,从此家里没有了生气蓬勃的南颖,只得像杜甫所说:‘寂寞养残生’了。”
公公念念不忘小孙女,所以爸爸妈妈常带南颖去市里看望公公婆婆,让他们能多享受一下与南颖这个小孙女在一起的天伦之乐,继续“体验着古人‘含饴弄孙’之趣”。听公公说,每次来访,爸爸妈妈等南颖深夜入睡了以后,便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带南颖回复旦,南颖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意识到环境变了,已不在长乐邨,没有公公婆婆和心爱的玩具了,便嚎啕大哭要找公公婆婆。长乐邨那里,公公每次在南颖离开后,也是悲伤不已,茶饭不思,十分想念南颖,父母没办法,只得再次送南颖去长乐邨。这样来回反复了很久,爸爸妈妈最后在公公的再三要求下,为了公公晚年的幸福忍痛割爱,将南颖送去长乐邨。接下去的几年中,他们自己经常往返于陕西南路和复旦之间。
爸爸妈妈考虑到当时公公婆婆年事已高,家里的老保姆英娥阿姨年纪也大了,担心增加个小孩子对他们负担太重,因此在长乐邨雇了一个保姆专职照顾南颖。南颖已记不得那位阿姨的大名了,只记得小时候一直叫她“嗒嗒滴阿姨”,因为那时每次南颖尿湿在尿布上,那位阿姨就说南颖的尿布“嗒嗒滴”(上海话的意思是“湿的”),正在牙牙学语的南颖,很快学会了“嗒嗒滴”这个词,从此就一直管她叫“嗒嗒滴阿姨”,公公听了好笑,也跟着南颖这样叫那位阿姨。
尽管有阿姨,幼年的南颖最爱缠的还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