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小图画”

　　最近南颖在家里的书架上找书时,意外发现了好几本南颖小时候公公给画的画。那个年代，店里大概也卖儿童涂色画册，但南颖的画册与众不同,全是公公亲手绘制的,独一无二,别具一格，无比珍贵。公公在《南颖访问记》里曾提到他为南颖画画:“抽斗里有她所玩惯的显微镜、颜料瓶、图章、打火机；四周有特地为她画的小图画。”那时南颖才一岁,公公后来一直没有停止过为南颖画“小图画”。

　　这些小画册是公公用小本子以及零散纸张合订起来的，里面都是些很随意的钢笔画，有给我们画的速写像，有我们荡秋千的画，也有将我们加入童话故事里的画。公公也画婆婆，有一幅画里，婆婆在踏缝纫机，南颖正要去拉婆婆的衣角，公公将南颖拉开，想必南颖那时是在与婆婆捣蛋吧？小图画中，除了家庭和儿童画外，公公还为南颖画了山水、水果、扇子、火车、宝塔、风筝（公公称 “鹞子”）、六手观音、怪兽、动物、孔雀羽毛、春游踏青景色等等，真是应有尽有,丰富多彩。更有大家熟悉的内有芭蕉叶、樱桃和香烟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那张画和 “种瓜得瓜”等画，不过公公在这里都是用钢笔而不是用毛笔画的。公公解释色彩之间的关系,指导我们怎样运用水彩颜料,我们模仿公公用水彩笔为那些图画着色。

　　其中有两张画里公公画的是月亮，月亮姐姐从月亮上挂下一只篮子来，篮子里坐的是我们俩，月亮姐姐正在把我们吊上月亮去。此画很有趣,也许公公希望我们今后能够上月球去和月亮姐姐一起探索研究吧？多年后南颖才发现原来这位“月亮姐姐”，我们的爸爸小时候也“认识”。公公在《给我的孩子们》一文中是这样描述爸爸的:“宝姐姐讲故事给你听，说到‘月亮姐姐挂下一只篮来，宝姐姐坐在篮里吊了上去，瞻瞻在下面看’的时候，你何等激昂地同她争，说‘瞻瞻坐上去，宝姐姐在下面看!’甚至哭到漫姑面前去求审判。”不同的是,三十多年后公公让我们一起坐上去,而不是一个上去,另一个在下面看。公公一定是吸取了以前爸爸小时候哭闹的教训，为了避免我们之间发生类似的争执，所以他画我们俩同时坐在篮子里让月亮姐姐把我们吊上去,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吧。

　　公公给南颖画的画册里人物题材种类繁多，不管是男女老少，老弱病残，或是穿不同少数民族服装的人，在他眼里同样备受关注。有一幅画里，公公画的都是残疾人,有盲人,也有断肢者,他告诉我们,有些人因疾病或事故导致残废,还有些人为了保卫我们去打仗受了伤而残废,我们非但不可讥笑他们,而且日后应当给予关心。公公借着画画的机会，提高了我们对世界上残疾人的认识。后来南颖看到公公在一九五八年写的《胜读十年书》,其中描述了他去火车站欢迎革命残废军人演出队的感受,公公给南颖画这幅残疾人物的画时,一定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还有他对革命英雄的敬慕吧。

　　在这些画中，有三张画的是南颖儿时的活动，反映了当时的生活,勾起了我们对旧时的回忆。第一张是公公和南颖一起坐三轮车外出。三轮车是我们那个时候在市内进出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公公和南颖外出坐三轮车时，南颖总是先上车，三轮车上有两个座位，一个有牌子或有某种记号，另一个没有任何标记。南颖那时年幼无知,不会替别人着想,总是喜欢上去后挑有牌子或记号的座位坐下,这样公公必须要经过南颖才能坐到另一个座位上去。有一次三轮车来了停下后，南颖先上了车并挑了靠近有牌子的位子坐下，公公后上，正要经过南颖去坐另一个座位，公公平时有低血压，那天不知怎么搞的，忽然犯晕，结果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吓得南颖不知所措，幸好三轮车夫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公公，才避免了一场事故。公公坐稳后休息了一下，总算恢复过来，还算万幸。事后，三轮车夫对南颖说，下次南颖先上去的话应该往里坐,好让公公坐在靠近的位子上，这样方便公公上车。从此以后，每次出门坐三轮车，南颖不但会让公公先上车，就近入座，还会扶着他上车以防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