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朱光祖解死结

　　《盗御马》是架子花脸戏，主角是窦尔墩。《连环套》是武生、花脸并重的戏，除了窦尔墩，还有一个主角黄天霸。《盗双钩》则是武丑朱光祖为主的戏，这三出戏简称“盗连盗”，在营业戏中要连在一起唱才能叫座。我年轻时在上海，经常看此戏，其紧张激烈，使我为之高声叫好，及冷静下来，却又有所思考了。

　　这是围绕着仇恨为主题演唱的大戏。黄三太、窦尔墩两位绿林人物因比武结下仇恨。黄三太年届六旬，窦尔墩正当盛年，比武中却被黄三太暗器伤了左膀而败下阵来，受到绿林中人的耻笑。绿林中人很讲面子，窦尔墩怀恨在心，时时图报，后来到连环套山上结伙为寨主，以待复仇机会。

　　忽一日，得知朝廷梁太尉有皇上御赐宝马，因想到如果盗得马来，暗藏山中，扬言为黄三太所为，则黄三太必罹杀头之祸。然黄三太其时已死，冤有头，债有主，无头无主一椿公案，如何了法！

　　梁太尉丢了御马，找到黄三太的儿子黄天霸的头上。其时黄天霸身为侍卫，受命十天破案，否则要问重罪。黄天霸和朱光祖等众弟兄研究，问题可能出在连环套，于是假装镖客，上山拜见窦寨主，访出真情，求窦尔墩“人死不记仇”。窦得知黄天霸是三太之子，顿时翻脸，要拿下天霸，以报当年之仇。幸而大头目出来讲话：“我们山上人多拿他，不是好汉所为，不如明日在山下一对一地比武。”窦是直性人，就依大头目之劝，决定若窦胜，就拿天霸抵其父之仇；若天霸胜，则窦情愿投案，认盗马之罪。”

　　窦、黄两家当年因比武结仇，这一下又要比武了。

　　窦尔墩这个人，到底是草莽之人，一勇之夫，不懂天下还有“化干戈为玉帛”的道理。金少山演此剧，唱词中有云：“姓窦的并非是鼠胆鸡肠”，而裘盛戎演此，则改词为：“大丈夫仇不报枉在世上！”更是大声疾呼要报仇了。

　　“盗双钩”是武丑开口跳朱光祖的戏了，这位好汉能飞檐走壁，在窦、黄二者山下比武的前一天，飞身上山，夜入窦的卧室，神不知鬼不觉，盗走窦的兵器虎头双钩。次日下山比武，窦才知武器为朱光祖所盗，因想到：他夜里趁我熟睡盗钩时，为什么不干脆下手杀了我呢？必然是因为我白天不杀黄天霸，所以他夜里也不杀我！看来，是恩恩相报比仇仇相报好呀！于是武也不比了，决然认了盗马之罪，自首投案，这样当然会从轻发落的。

　　朱光祖这个武丑了不起，他夜里冒险上山盗钩，以实际行动解决了窦、黄两家宿仇。这场戏观众不知给了他多少彩声。窦尔墩逞强只因受到朱光祖的启示，结局不像楚霸王那样“命丧在乌江”。如果当时有韩信一样的气度，不记前仇，与黄天霸在山上和解，则无须在山下比武，依旧在连环套做他的寨主哩！

　　我早年看过高盛麟（扮演黄天霸）、裘盛戎（扮演窦尔墩）和叶盛章（扮演朱光祖）演此剧，真过瘾。马得所画朱光祖。独立春风，胸有成竹，面上还带几分得意哩！